3.我很想把我的故事講給什麼人聽(1)
濁水河在我手電筒的光束里漸漸遠去了。***
已經是後半夜了,明天一大早還得出操,外面颳起了很大的風,樓道里的一扇窗可能沒關好,不時出怦怦的響聲,吵得人很難睡得著覺。一個人躲在黑暗裡,我想起了簡,不知道明天下午簡會不會出現。明天下午的體育活動時間,我會在校廣播室值班。我們三個學生主持人輪流值班,一星期我總有兩個工作時間要呆在廣播室。
校廣播室那個沒有窗戶的房間里,似乎關著太多飛不出去的幽靈。
暗牆上那些眼睛,一雙接一雙連成一片,閃動在燈光照不到地方。工作台上有一隻筒形檯燈,它筆直的光使我想起手電筒的光束,想起濁水河和烈焰馬,想起葛團長是藍玫。
他們是否真在這世上存在過呢?
我很想把我的故事講給什麼人聽。
我想到簡。
牆上到處貼滿照片,他們大部分已經畢業了,人走了,照片留下來。他們跟我講起過這裡真正的(我是指職業的)主持人西楓小姐離開后,就再也沒招聘過專業主持人了,而是由我們這種學員兼職來做。
學員做主持人純粹因為好奇怪。
挑選主持人的工作是在軍事教研室的會議室里進行的,在此之前,我只對寫作感興趣,對別的事漠不關心,因為除了夜裡打手電筒寫小說,我已經沒有力氣再想其它事了。另外我還要應付程序課、密碼碼課、脈衝與數字電路、操作系統,等等等等,功課的壓力太大了。
小碚卻比較喜歡音樂dj這一行當,她甚至告訴我說,在考入軍校之前,在中學她就曾干過電台dj,不過是業餘的,她挺謙虛地說,偶爾別人叫她去客串一把。小碚拉我陪她一起到「軍事室」去考試,她說每人帶200字的文章,去念一下就可以啦。
————我幹嘛要去念一下?
————念一下你又不會少一塊肉?
————可是我討厭當眾朗讀我寫的東西。
————我又沒讓你讀你自己寫的東西。
————那我讀什麼?
————隨你的便,念什麼都可以。
我記得我讀了一段自己寫的小說,因為文字很獨特,我居然通過的原本不願意參加的考試,和小碚一起,成了兼職主持人。
三個主持人當中,只有一個是男學員,那名男生名叫肖軍(和著名的蕭紅的丈夫同名,在學校的時候我曾經讀過一個外國人寫的《蕭紅傳》),不過在我們學校叫「軍」的男生挺多的,誰也沒把這個蕭軍跟那個蕭軍聯繫在一起。雖然這個蕭軍和我都是從北京考來的學員,但我們彼此很陌生,只知道他比我們低一年級,他跟小碚的關係似乎很不錯,但他們從來不當著我的面開玩笑,只是說說工作上的事。
肖軍是那種很典型的普通市民家裡長大的孩子,普通市民的孩子和大院里出來的孩子最大的不同是:前者不矜持,而後者又太過矜持。肖軍就屬於那種一點也不矜甚至有些油滑的男孩。
他的生長環境跟我和小碚有很大不同,他身上市民氣很濃。小碚喜歡他,大概是因為他們是不一樣的人吧?那男孩長得很瘦,皮膚蠟黃,但精神頭總是很好,三個人在一起的,總是聽他說。
看著他油腔滑調說話的樣子,我總是替小碚擔心:
她真的喜歡這樣的人嗎?
我有時也在廣播室的筒形光束里寫作。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寫東西,還是在等簡的出現。聽說原來的主持人西楓小姐很漂亮,她很喜歡簡,但因為簡是本校學員,按規定不能夠談戀愛,所以簡就拒絕了西楓小姐。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等他,這種感覺很奇怪,我總是把簡與當年的葛團長聯繫在一起,他站在那兒,是那樣沉默。每次他來都是那樣,好像他來就是為了沉默不語。我很想把葛團長和藍玫的故事講給簡聽。
————我在寫一部小說。
————哦。
————與家族裡另一位女性有關的小說。
————哦。
————有戰爭、熱血、激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