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土木堡驚變（十五）
原來那所謂的「殺胡隊」正是師羽暗中組織的。他們有時「殺胡」有時「幫胡」，為的就是挑動蒙漢雙方交戰，給師羽創造奪機會。
阿蒙聽墨麟和薔薇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不禁警惕的問道：「墨師兄，這女人是誰？」
墨麟不禁大為窘迫，支吾道：「一個……一個朋友而已。」
阿蒙追問：「你天天和我們在一起，是怎麼認識她的？」
墨麟一慌神，不禁連連咳嗽。偷眼再看瀅月，正用疑惑的目光望過來，心中暗道：不好，惹師妹生氣了可怎麼辦？
這時薔薇對師羽道：「姓墨這小子多次輕薄於我，讓我來結果他吧。」
她雖然和師羽主僕相稱，可言辭間平等以待，似乎並不存在尊卑關係。
阿蒙和瀅月一聽，頓時氣得臉色發紅，雙雙朝墨麟怒目而視。然而墨麟不禁大奇：我什麼時候輕薄過她？她說這話有何用意？
師羽聽到這個請求，不動聲色的嗯了一聲。
薔薇又道：「我沒帶傢伙，你的劍借我。」
師羽仍舊一言不發，並倒持劍刃，將墜霞劍遞過去。
這足以說明他對薔薇的信任——或者是自信。
只見薔薇提劍走到墨麟身旁道：「小子，我有句話問你：你那天為什麼要從山崖上跳下去？是要救我嗎？」
墨麟苦笑兩聲：「都怪我一時糊塗……」
可薔薇卻忽然含情脈脈的微笑，墨麟心中一驚，脫口而出道：「你別……」
可話音未落，薔薇反轉長劍刺向師羽，大呼道：「愣著幹嘛，還不快走！」
無數念頭在墨麟腦海中交戰，他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還好阿蒙反應快，抓起他的胳膊：「走啊！」
墨麟這才反應過來，於是幾人合力攙扶起王虎，步履蹣跚的走下烽燧台。
墨麟偷偷回望，心中暗想：「我糊塗，可為什麼比我更糊塗……」
烽燧台上，薔薇一劍快似一劍。
她武功相當了得，若換成旁人恐怕早就沒命了。可不幸的是她的對手是師羽。和師羽為敵，對任何人來說都是莫大的不幸。
他甚至把手背在身後，面帶微笑避開攻擊。
二十幾個回合過去，薔薇忽然垂下劍，大口喘起氣來。
師羽冷冷的望著她：「墜霞劍乃是西方精金加上隕鐵鍛煉而成，你能揮這麼久也算不錯了。」說罷上步近身，把劍來從她手中輕輕拿回來。
墜霞劍一到師羽手中立即恢復神采，發出龍鳴似的低吟。
師羽吹了下劍刃，問道：「你應該清楚背叛我是什麼下場吧？」
薔薇慘然笑了笑：「不就是……不就是死嗎？沒什麼好怕的。自從……自從我父親走後，我就什麼都也怕了！」
師羽道：「很好。不過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死後我會追上墨麟，你的小姘頭仍舊活不成。」
薔薇一愣，隨即搖頭，喃喃道：「不……他很聰明，不會被你抓住的。」
師羽卻湊近她耳畔低聲道：「可你莫要忘了我和他一起長大，幾乎比他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薔薇忽然無法保持鎮靜，不禁渾身打起顫來。那雙原本彎月般的雙眼帶著仇恨望向師羽。
而師羽依舊平靜，平靜得就像天空。
許久后薔薇忽然垂下頭，她心中某些東西被徹底擊敗了，於是用淡淡的口吻道：「你不是一直想把我當作禮物送給也先嗎？你放過墨麟，我答應你。」
師羽笑了，卻是那樣冷酷無情，他的愛與寬恕好像早就隨秋風消散殆盡，而只剩滿腔肅殺。
烽燧台上一片死寂，馳援皇帝的軍隊永遠不會出現了。
雷家站外，十幾個殘兵逃回大營，他們帶回來朱勇戰死、鷂兒嶺淪陷的消息。
「瓦剌損失了多少人馬？」皇帝顫聲問，語意中已經有了幾分哀求的意味。
四萬大軍有去無回，他只是希望得到一個不那麼難堪的數字而已。
然而小卒淚流滿面的答道：「當時我軍首尾不能相顧，毫無還手之力，殺敵僅有百餘。而瓦剌精銳鐵浮屠則……則一人未損！」
朱祁鎮雙腿一軟跌坐在御座上，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群臣啞口無言。
公朱勇殉國的消息傳回后英國公張輔直接昏厥不醒，還在接受治療中，臨時朝堂上清凈了許多。
這時有一人出班上奏道：「瓦剌人皆是騎兵，不日兵鋒即將抵達大營。請陛下整肅軍馬，與也先決一死戰，以慰成國公在天之靈！」眾人視之，乃兵部尚書鄺埜。
另一人也奏道：「臣附議！」乃戶部尚書王佐。
朱祁鎮一路行來，心氣終於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耗盡，他此刻宛若驚弓之鳥，只要聽見「也先」二字便忍不住發抖。
鄺埜見九五之尊如此膽怯，心中想起先帝之英明，真是恨鐵不成鋼，喝道：「陛下，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如此猶豫難道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朱祁鎮惶恐無地，居然失聲道：「你……你們愛怎樣就怎樣吧！」說罷竟撇下群臣跑回寢帳內。
司禮掌印大太監王振把臉一沉，厲聲道：「鄺埜、王佐，你們兩人驚擾陛下該當何罪？」
鄺埜也豁出去了，指著王振的鼻子大罵：「若非你派劉僧從中作梗，成國公和四萬健兒怎會死於非命？你……還他們命來！」說罷舉起手中白玉笏板便砸。
王振原在東廠聽過用，身手相當不錯，可當此心虛之際卻不及閃避，被啪的砸中額頭，頓時鮮血長流。
鄺埜舉起拳頭道：「我鄺某今日就為天下人除了你這禍害！」
王振忙道：「廠衛何在？看著眼睜睜看著你們老子挨欺負嗎？」
東廠太監早伏在殿後，一聽大叫立即拔劍衝出。可大臣們的情緒也激憤到了極點，紛紛擼胳膊挽袖子，竟與東廠太監混戰在一起。
卻說皇帝逃回寢帳，伏在御榻上瑟瑟發抖，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
這時只聽一個柔和的聲音說道：「萬歲爺勿驚，有奴才在誰也傷不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