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過去不動擊神拳
左秋風盤腿坐在一塊岩石上，運使功法，吸納天地元氣。
他內觀己身，被功法吸引而來的元氣倒灌入眉心泥丸宮，一點點開闢泥丸宮內的天地。
泥丸宮裡，一尊百臂魔猿靜靜佇立，懷抱不停揮動拳頭，彷彿不耗盡自身元氣便絕不罷休的葉寒。
左秋風老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不再關注，轉而引導真元流入四肢百骸、奇經八脈之內，緩緩消融經脈內的陰寒之氣。
修鍊百臂魔猿元胎，必須得每日以元胎進食一頭陰靈，如此方能維持元胎不至崩潰。
他早年前困擾於陰靈難得，投身周氏之後，這一問題才得以解決，從此進境飛快，從真元一境一路修鍊至真元三境，左秋風只用了一年時間，比尋常武者快上數倍！
但修為提至真元三境巔頂之後，他卻再難寸進！
原因就是吞噬陰靈過多，不僅牽扯諸般因果，軀殼更被陰靈邪氣侵染，怨氣繚繞，中丹田與下丹田盡被邪氣封堵，難以疏通。
真元境界之後，乃是河車之境。
河車搬運，便是內收元胎，聚集於下丹田，同氣海融合，共化河車，以自身毅力將河車從下丹田搬運至中丹田、上丹田，從此元胎與自身血肉本源相合，煉成元神！
而左秋風的中、下兩丹田盡被邪氣封絕，元胎幾乎在上丹田泥丸宮紮根，自不可能踏入河車之境。
他困於真元巔頂境二十多年，本以為終生止步此境，卻通過搜地尋血大法偶然見到葉寒施展的那門音波功，竟能化去二公子的共生外魔馴伎天鬼的性輪怨氣，度化一個個被其吞噬的女子怨氣，斬卻因果！
此等功法正契合他當下狀況，他立即決定對葉寒出手。
現下看來，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此子終被黑天困神囚牢禁制，不斷拷問逼迫，難道還怕他不交出那門音波功？
不僅是音波功，就是那手歲月易老，光陰流逝的拳法，亦得落入老夫之手！
左秋風心頭火熱，催動泥丸宮內的百臂魔猿。
百臂魔猿登時渾身披覆熊熊烈火，被其抱在懷中的葉寒頓時被火焰灼燒得練練慘叫。
他時而顯化出自身的神樹元胎，時而化為人形，破口大罵。
還有力氣叫罵……左秋風冷笑幾聲，百臂魔猿周身的火焰漸漸熄滅，渾身毛髮上忽地結了一層冰棱，被其抱在懷中的葉寒剛脫離火焰灼燒，又被徹寒包圍，立刻冷得瑟瑟發抖，叫罵聲也微弱了不少。
一個時辰內，左秋風接連演化霜刀火山、拔舌煉獄、磨盤地獄等種種恐怖幻像，刺激葉寒元神，使之以為自己真的置身於種種恐怖當中，葉寒初時還能叫罵出聲，越到後面聲音越低，而後便是苦苦哀求，直至如今，卻連哀求之聲也難以發出！
他臉色黯淡，目光無神，被摧殘得彷彿已然失魂落魄。
左秋風見時機成熟，催使元胎，幻化成自身模樣。
在葉寒視野里，便見無邊煉獄之中，出現左秋風『慈祥和藹』的面容，見到此人，葉寒當即跪拜下去，痛哭哀求，彷彿左秋風是那個能救他脫離苦難的神仙菩薩。
左秋風對葉寒的反應自然滿意，開口道：「你在地獄輪轉之間，受種種苦楚，以此洗清自身罪業。
眼下只要交出你那音波功與那套仿若老猿行止的拳法，便可徹底洗脫罪業，脫離地獄，得登極樂，願否？」
「願否？」
「願否？」
左秋風的問題化作恢弘聲音，叩問葉寒內心。
彷彿只要他點頭答應，自身立即就能得登極樂，倘若搖頭拒絕，便只能繼續在這無邊煉獄之中沉淪！
「我、我願意。」葉寒眼神瑟縮，身體顫抖，顯然被那諸般煉獄帶來的痛楚折磨得不輕。
不等左秋風再行逼問，直接便點頭答應。
左秋風聞言心頭一喜，注意力便全往葉寒這邊集中過來，道：「把那兩道法門說出，即可超脫極樂！」
葉寒此時卻自顧自喃喃低語：「摩訶揭諦……」
「你說什麼？」左秋風更加集中精神，湊近去聽。
因他全神貫注，那聲音便分外洪亮。
似乎響徹在心底！
「摩訶揭諦，菩提薩捶……摩訶揭諦，菩提薩捶……」
去覺悟，去超脫！
「原來如此……」在渡厄降魔真音流轉下，左秋風眼前登時出現了自己解卻因果，踏入河車境的場面！
他神色滿足，心神防備鬆懈到了極致！
百臂魔猿元胎不自覺地鬆開手臂，任由葉寒脫離。
無邊煉獄幻景頃刻間破碎，葉寒身化青面拘魄靈樹，一道灰影從樹後走了出來！
『他』一襲灰袍，雙目至黑，彷彿兩個漩渦，吸納一切光線，甚至吸納周遭的黑暗！
黑煙從其體內滾滾而出，化作一張張痛苦嘶叫的女子面孔，飛散開來，瘋狂衝擊左秋風的泥丸宮，啃咬百臂魔猿元胎！
惡炁盈滿此間，染污真元，令左秋風的百臂魔猿亦身染至黑之色，吼嘯連連！
令人心悸恐慌的氣息、泥丸宮與元胎遭受衝擊啃咬的痛苦終於將左秋風從迷夢中喚醒。
他內觀自身泥丸宮裡的一切，眼神里尤有茫然。
茫然的眼神在接觸到夜魄灰袍的剎那，消失不見，盡數化為震驚與恐慌！
他雖能以元胎吞噬陰靈，然而夜魄雖系出陰靈，卻比陰靈要恐怖詭異太多倍——這頭聞名下河地的夜魄灰袍，為何會出現在我的泥丸宮裡？！
我的元胎，亦被它染污！
左秋風眼前一黑，差點被這個沉重的事實擊倒，但他畢竟是積年名宿，當下把心一橫，催使已被染污大半的百臂魔猿，張臂緊緊抱住灰袍與葉寒所化的神樹，念動一轉，發動法門，將二者直接拋出了泥丸宮之外！
神樹紮根大地，瘋狂汲取元氣，天地間的元氣形成無形潮汐，向葉寒彙集而來，即便是被灰袍染污的元氣，葉寒亦照樣吸納不誤！
甚至那些被染污的元氣，令葉寒這棵靈木的枝條葉片愈發青翠欲滴！
灰袍朝左秋風走去，一步便至左秋風面前，一手握住對方的肩膀。
『他』手心似生有一口混洞，發出無窮吸力，欲要將左秋風的血肉精元乃至元胎魂魄盡數吞噬走！
這一招正出自馴伎天鬼，與散發惡炁化作人面襲咬的手段系出同源，皆與灰袍自身的能力相合，變得更加強橫！
左秋風的反應僅僅慢了一瞬，被灰袍按住的那條臂膀立時萎縮，枯敗，變得只有常人一半大小！
「你敢豢養夜魄！」左秋風痛吼連連，右手掌刀一下切斷左邊整條臂膀，同時飛身後退，看向灰袍背後那棵神樹的眼神充滿痛恨！
他隱約猜到葉寒與那棵神樹關聯甚深！
豢養夜魄？
這可是我的魔種！
葉寒不動聲色，正欲再度催動夜魄灰袍，卻『看』到夜魄灰袍轉過頭，與自己對視一眼！
怎麼回事？
葉寒心下大駭！
降三災黑魘夜叉明明已成為我的魔種，怎麼好似還保持了自己的本性一般？
他再行催使夜魄灰袍，發覺對方隱約有些不聽使喚，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冥冥之中與自己作對！
這是灰袍本身的意念在抗拒我的催使！
他一個夜魄，怎可能無緣無故被我吞噬為魔種？必是有意如此，為的是在關鍵時刻奪去我所擁有的一切，將我取而代之……
現下便是那個關鍵時刻。
葉寒想起自己打敗韓相后，韓相立刻便被夜魄灰袍侵染，之後他便從風雷宗山門外走過，再然後自己的魔種便將他吞噬……
種因得果，因果因果，原來從一開始，我便落入了別人的棋局之中！
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恥辱充斥在葉寒心間。
葉寒枝葉抖動，內心默念經文，緩緩平靜。
我有系統在身，縱然冥冥之中那些人物再如何能計算，亦絕對想不到這一點，這是我的長處，亦是此間的變數！
用夜魄灰袍這一個棋子就想拿住我？恐怕異想天開！
得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行！
無生和尚走出樹后，跌迦而做，口誦渡厄降魔真音，此間金光大盛！
夜魄灰袍反抗的意志在這經文持續灌腦之下，漸漸平息下去，它復又走向左秋風。
左秋風亦在此時，施展平生所學，身與元胎互相結合，繞過夜魄灰袍，向葉寒所化的神樹暴沖而來！
自身被惡炁染污成這般模樣，決計活不成了，但縱然是死，也決不能讓此獠踩著老夫的屍體，舒舒服服地活下去！
拳勢臨身！
葉寒的一應手段盡皆消去，自身彷彿仍處於那片至黑世界當中，祥和安靜的氣息不存，唯有一隻拳頭轟向自身！
這一拳，不論從哪個角度防禦閃避，都好似完全不起作用！
那便不防！
葉寒化為人身，最勝明王拳混同萬獸拳罡、渡厄降魔真音一同打出，神佛拈花而笑，萬獸景從！
轟！
至黑世界在這拳勢加諸之下，驟然崩解。
四周恢復平靜，左秋風彷彿從未出過拳，依舊暴沖向葉寒！
但葉寒那一拳已經打出，消耗體內近半元氣，卻完全沒有建功！
此乃左秋風最為擅長的一套拳法，名為『過去不動擊神拳』，一拳打出，身與意合，意與天合，天與身合，彷彿無孔不入，又似無所不有！
此拳最為恐怖的地方是其拳勢可以隨時撤回，便如回歸過去，一切都永恆住留，不可能有任何變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