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看守停屍間的人
「是哪裡出的問題?」我問道。
「一開始調查屍體失竊的時候,我的腦子裡其實是沒有方向的。準確的說,我一開始並沒有意識這是一起靈異事件,唯一擔心的也只是像你所說的,屍體被偷去煉屍而已。」說到這裡,齊燁寒停頓了一下,「直到……」
「直到?」
「直到你告訴我停屍間里的那兩個血手印!」齊燁寒揚起手來,在方向盤上做了一個向下虛劈的動作。
他接著說道:「我們的思路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被局限住的。試想,既然小鬼是從外面窗戶爬進去的,那麼指使它的人多半是來自外面,如果是醫院內部人員,何必多此一舉呢?」
「所以,我們被誤導了,那具屍體真的是被小鬼偷走的嗎?」齊燁寒留下一個疑問。
「甚至說,屍體真的是在一個密室狀態丟失的嗎?」我的思路豁然開闊。
諸多問題擺在眼前,我們兩個思考著脈絡,一時都沒有說話,車裡暫時安靜了下來。
片刻,我眼前一亮,一張臉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我扭頭看向齊燁寒,正好遇上他的視線,似乎他也想到了什麼。
我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出:「那個看門人!」
「沒錯!」齊燁寒收回視線,繼續看著前方,打了一個響指,道:「現場只有看門人和張成兩個人,按照正常的辦案邏輯,是怎麼都不能漏過這個人去的。」
「只是我們一開始就被停屍間上鎖、來自後院的血手印和2分鐘的停電時間所誤導,犯了和警察一樣先入為主的錯誤,在有意無意間,遺漏這個關鍵的人物。」
我接著說道:「不管這個事情跟他有沒有關係,我覺得我們都很有必要再去醫院一趟。」
齊燁寒點點頭沒再說話,駕著吉普車直奔醫院。
到了醫院附近,已經是晚上12點左右,在醫院周圍隨便找了家飯館,草草吃了點東西,我和齊燁寒又來到了停屍間。
醫院的停屍間位於偏僻的角落,一條長廊將它和其它建築連接在一起,這裡原本就人跡罕至,到了凌晨時分,除非了有醫護人員送過世的死者過來,否則就完全沒有人煙。
遠遠的看去,只有走廊盡頭的值班室還亮著燈。
我和齊燁寒走在空蕩蕩的走廊里,腳步聲在分外寂靜的空間里回蕩,顯得格外的清晰。
似乎是聽到了我們的腳步聲,我和齊燁寒剛走到值班室的門口時,看門人就拎著一串鑰匙走了出來。
看到是我們倆,他還愣了一下,隨即揚了揚手裡的鑰匙,笑道:「我還以為大半夜的,是有病人過世了給送到我這裡來,沒想到還是兩位警察同志。
雖然之前打過交道,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認真的打量這名看門人。
他大約四十齣頭的模樣,穿著一套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工作服,腳上是一雙有些裂口的人造革皮鞋,能看到有些修補的痕迹,顯然是穿了多年。
臉上掛著卑謙的笑容,五官平凡,長著一張樸實的大眾臉,典型的四十多歲樸素老實的勞動人民形象,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過來之前,我們又通過齊燁寒的關係,讓市局的朋友特意找醫院人事部,調閱了一下這個看門人的人事檔案。
雖然過程有些麻煩,畢竟大半夜的,人事部的人都已經睡下來,不過最後還是拿到了他的檔案。
他叫劉建軍,今年四十三歲,本市農村人,家在石槐子村三組。
這個人是小學文化,在醫院的停屍間已經幹了十一年,別小看這個工作,好歹也是醫院的正式職工。
雖然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但是風吹不著,日晒不著,工作輕鬆工資不低不說,五險一金樣樣不缺,換個辦公室白領給人家,人家都未必肯換。
據人事部的人說,劉建軍是醫院的老職工,是個好脾氣的人,不抽煙不喝酒,也沒有賭博的惡習,而他本人對自己的崗位也很滿意,對待工作認真仔細。
唯一有一點,他這個人比較迷信,平日愛燒個香拜個佛。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事,甚至都算不上缺點,畢竟人家乾的工作就是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燒香拜佛求個心安,也是人之常情。
他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外面打工,小兒子則在本市一所大學念書,老婆平日就在家裡打理田地。
也難怪警察輕易就放過了這個嫌疑不小的人,光是看他的資料,幾乎就可以洗脫他的嫌疑,沒有人會把他和偷屍體的賊劃上等號。
再一次的接觸,劉建軍給我的印象也十分吻合檔案上的描述,我一時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眼前這個中年人,真的是屍體被竊和張成一家三口滅門血案的幕後真兇?
「哎,都是工作,上面逼得緊,我們也是沒辦法,老哥受累,給開個門,我們還要進去看一下。」齊燁寒拍拍他的肩膀,打了個哈哈道。
「應該的,這屍體被偷了,我們院領導也是急得上火,同志你是不知道,打從屍體失竊起,那家屬是天天來我們醫院鬧啊,賠償的數字就是談不攏。」劉建軍也沒在意,走到停屍間門口,一邊打開鎖,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趁著他背對著我們,齊燁寒扭頭看了我一眼,眉毛朝劉建軍那邊一挑,問我有沒有什麼發現。
我凝神打量了一下,扭頭朝齊燁寒搖搖頭。
劉建軍就是個普通人,身上沒有絲毫陰氣,我沒有任何發現。
停屍間的門很快就打開了,劉建軍伸手按了一下開關,房頂的日光燈閃爍了幾下,很快就亮了,將整個停屍間照得纖毫畢現。
「警察同志,你們忙吧,有什麼事情就喊我一聲,我就在隔壁。」劉建軍抽身讓出門口,留下一句話,轉身就回到了值班室。
目送走劉建軍,我和齊燁寒走進停屍間,再一次搜索了一下這個現場,結果還是一無所獲,現場除了那兩個只有我能看到的血手印,並沒有留下其它痕迹。
「錚子,會不會是我們的推理出錯了?」齊燁寒繞了一圈,走到我的身邊問道。
看過劉建軍的檔案后,他對自己之前的判斷也產生了懷疑。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這個有著和諧家庭、穩定工作,而且在停屍間一干就是十一年的中年人,會跟屍體被竊的事件扯上關係。
如果偷屍體的是他,為什麼這麼多年他不偷,偏等著偷這具,總不可能人家干十一年就是為了等這麼一具屍體,這說不過去。
至於指使小鬼殺了張成一家三口,那就更是天方夜譚了。
「我也說不上來,劉建軍身上沒有陰氣,看起來就是普通人,但是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搖搖頭,皺起眉頭,走到之前發現血手印的窗口,打開窗,向外面看去。
窗外就是醫院的後院,窗檯和自行車棚之間隔著一小塊空地,車棚過去是一片低矮的灌木叢,再過去,就是整個醫院的圍牆。
這裡是醫院最角落的地方,圍牆上雖然開著大門,但是平常也沒什麼人進出,大門上掛著一把鐵將軍。
我的目光越過圍牆,落在外面。
相比醫院的僻靜,圍牆外的那條街道雖然談不上熱鬧,但絕對不是人煙稀少的地方,現在已經深夜12點多了,外面街道上的燈光不少。
不過那些路人恐怕也不會知道,隔著一個圍牆和小院落,就是醫院的停屍間所在地。
在正對著醫院後門的地方,有一個碩大的招牌掛在那棟建築的二樓位置,上書:快客24小時便利商店。
我的目光停留在那塊招牌上,良久,良久,忽然心中一動,找到了某個關鍵的地方。
「寒子,我們一直在追查是誰偷走了屍體,卻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我回過頭來,對齊燁寒說道。
「什麼?」齊燁寒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走回到冰櫃邊上,看著那個032號冰櫃,說道:「這個環節就是,屍體,是怎麼被送出醫院的。」
「屍體在零下9攝氏度的低溫環境里被冷藏了二十多天,早就凍成一根冰棍了,就算它是被小鬼偷走的,小鬼能隱匿自己的身影,卻沒辦法隱匿屍體。外面遍地都是監控,可沒停過2分鐘的電。」我繼續說道。
「那你的意思是?」齊燁寒凝神思索了一下,有些恍然道,「醫院監控的信號中斷時間只有2分多鐘,也就是說,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這段時間內。而第二天早上第一波進入停屍間的人就發現了屍體被竊,也就是說幕後的人可能只來得及偷出屍體,卻來不及運走屍體。」
「是的,當時屍體很可能依然在醫院裡!」我總結道。
「但是有沒有可能是小鬼操縱是屍體,偽裝成活人,從大門口離開醫院的呢?」齊燁寒提出另一種可能性。
我搖搖頭,否定了這種可能:「當晚停電的只是停屍間這部分,醫院其它地方的監控都正常。且不說小鬼能不能操控冰棍般的屍體,就算可以,那具屍體僵成那個樣子,只要它出現在監控畫面里,是個人能都看出異常來。」
「而且」我扭過頭,指了指窗戶外面的後院,續道,「這裡就有出口,偷屍體的人沒理由捨近求遠。」
「你的意思是,屍體是從後院大門出去的?」齊燁寒的目光在後院來回掃了兩遍,說道。
「沒錯,這個可能性是最大的。」我點點頭。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接下來嘛,我的目光越過圍牆,落在快客的招牌上。「下一步,我們先去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