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午夜的高跟鞋

到目前為止，結合已經掌握的線索，我已經清楚屍體失竊的整個過程。

上周三凌晨3點17分，劉建軍趁張成去後院檢修發電機組的2分多鐘停電時間，打開停屍間的門，從032號冰櫃搬出屍體，藏在休息室的床下。

休息室就在停屍間的隔壁，鑰匙就在劉建軍手上，2分鐘時間足夠做完一切。

第二天，劉建軍趁著沒其他人的時候，打開後院的門，送走了屍體。

一旦確定了關鍵人物，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只不過在這個過程中，警方不知道內里的古怪，被劉建軍的檔案欺騙了過去，而我則被血手印引向了錯誤的方向。

如果不是在張成家的遭遇，我未必會懷疑劉建軍。

032號冰櫃和窗台上的血手印，不是給警察們看的，而是給我看的，目的就是為了誤導我。

偷屍體的人不一定知道我的存在，但他知道，搞定屍變的人如果得知屍體被偷，一定會過來查看，所以事先安排了血手印。

只是現在有三個問題。

第一：劉建軍到底有沒有說謊。

第二：如果他沒有說謊，那麼他第一段失憶的內容，究竟是什麼。

第三：為什麼要殺死張成，張成究竟知道些什麼。

所有問題的前提是，劉建軍到底有沒有說謊？我沉吟了片刻，抬頭和齊燁寒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傾向。

我們倆目前比較傾向與劉建軍沒有說謊。

「錚子，我覺得這個劉建軍說的是真的，畢竟他是醫院多年的老職工，沒有理由做這麼一件會徹底毀滅一個家庭的事情。」回到車上，齊燁寒一邊發動吉普車，一邊說道。

我點點頭，認同他的說法，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有些頭疼。

相信劉建軍，就意味著線索已經中斷，我現在只知道有人操控劉建軍偷了屍體，並指派一隻小鬼殺了張成全家，但對此人的來歷一無所知。

我甚至連他用的什麼手法都完全不清楚，在我通過家中藏書獲得的理論知識中，沒有任何一種手法，可以解釋發生在劉建軍身上，以及發生在張成家中的現象。

失去記憶被操控的活人，會走動卻沒有屍變的死人。

這些其實算不上很高明的法術，根據古籍里的記載，光是我知道的，至少就有七八種法子，可以激起屍變，驅使殭屍為自己所用。

比如符彩雲的控屍蠱，就可以讓她直接控制死屍來攻擊別人。

但是無論是哪種法子，死屍發揮出來的戰鬥力都要遠高於張成的父母，它們僅僅只是會動的死人而已，嚇唬普通人或許可以，面對真正的內行，完全不值得一提。

即便是那隻小鬼，和我之前遇到過的陰靈也完全不同，它並不能附身控制活人，雖然看著嚇人，吃了我兩記定魂符，也只有逃跑的份。

只是，這個躲藏在陰影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線索到劉建軍身上就徹底中斷了，我和齊燁寒討論了一番，最後也沒得出什麼結果，只能先各自回家。

陳志高是被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從睡夢中驚醒的。

「噠-！噠-！噠-！」

高跟鞋底敲擊水泥地面的聲音，從他家門前經過，在寂靜的夜晚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迷迷糊糊地摸到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現在是凌晨3點17分。

「媽的，有沒有一點公德心，凌晨回來，走路的時候也不知道輕一點。」陳志高在心裡咒罵著，不無惡意地揣測到，「哪有正經女孩這麼晚回來的，十有八九是個坐台的。」

陳志高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住在濱河路的一棟老式筒子樓里。

濱河路是城郊邊際的老工業區，建國后一度是市裡的國企工廠核心區域，沿路都是幾十年歷史的老廠子，當年也曾經盛極一時。

只不過多少年風雨變幻，體制僵化的國營老廠，在九十年代市場經濟浪潮的衝擊下，關的關，停的停，大多都倒閉歇業了，只有少數幾家改製成功的，給這塊地方留下了一些人氣。

而在之後的地產盛宴中，這片地方偏偏地處偏僻，遠離市裡發展的重心，加上歷史遺留的債務問題一直沒有解決，房地產商一時也不敢貿然插手，大多數地方就這麼荒廢了下來。

劉志高住的這個筒子樓，是原市立化肥廠的集體宿舍，論年紀，可能跟劉志高的爺爺奶奶有的一拼。

這種老式的筒子樓，結構很簡單，一條過道，兩邊正對的都是單間，沒有幾居室的說法，開門就一個房間，而且還沒有獨立衛浴設施，過道盡頭有公共的廁所和廚房。

至於為什麼住在這裡，理由只有一個，便宜。

時間進入到現在，隨著長沙市飛速發展的經濟和逐漸擴充的市區，房租自然是節節攀高，也不知道是哪位有經濟頭腦的人，找到這片工業老區的所屬區政府，簽一個合同，把一些老廠的集體宿舍給租了下來。

簡單裝修后就投入了使用，租住在這裡的，大多都是些收入偏低的年輕人，亦或是，從事某些灰色行業的人群。

陳志高覺得，最近幾天剛搬到自己隔壁的這位高跟鞋，估計就是其中之一。

高跟鞋的聲音過後，樓道里有恢復了安靜，陳志高倒頭繼續大睡。

不過沒多久，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急赤白咧地捂著肚子，匆匆從桌子上拿了一卷衛生紙，隨便趿拉了一雙拖鞋，打開門就沖了出去。

這小子昨天晚上吃壞肚子，已經跑了五六趟廁所了，要不然，高跟鞋的聲音固然有些響，也很難在凌晨時分吵醒一個酣睡的年輕小夥子。

過道里一片漆黑，只有陳志高房間里泄出的燈光，照亮了門前的一片，兩頭都沉陷在深沉的黑暗中。

幽寂無聲的樓道，似乎比往日里，更多了幾分陰森。

只不過腹急似絞的陳志高這會哪裡覺察得出這點細微的變化。他摸著黑，匆匆忙忙衝到走道盡頭的衛生間，打開燈，鑽進隔間，一脫褲子蹲在廁坑上。

「安逸！」

陳志高抱著衛生紙蹲在隔間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衛生間頂上的是一個老式的燈座，就是那種蒲扇大的蓬罩子，上面吊著跟電線，下面可以擰燈泡的那種。

窗外偶爾有風吹過，燈罩就隨風來回晃動，連帶著陳志高的影子也不住來回漂移，昏黃的燈光下，透著一絲莫名的古怪。

蹲了一會，似乎是周圍實在太過於寂靜，陳志高心裡不禁也有些惴惴然，抓著衛生紙的手指都忍不住有些發白。

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安靜？陳志高心裡想著。

這棟筒子樓住的人不多也不少，就陳志高所在的三層，有二十幾個房間，住了大概有十來個人，大多都是普通的上班族。

雖然地方偏僻了一些，其實晚上人氣還不錯，即使是凌晨時分，有些人睡得晚，打遊戲看電影，甚至是打呼、啪啪啪，筒子樓隔音差，多多少少總會有一些聲音。

哪裡像現在，完全沒有一點聲音，除了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安靜得有些詭異。

人就是不經念叨，越念叨就越容易疑神疑鬼。陳志高左看看，右看看，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勁，於是也顧不上肚子里還有些鬧騰，擦了擦屁股，提上褲子就準備回房間去。

就在這個時候，男衛生間的隔壁，響起了淙淙的水聲，似乎是誰，正在隔壁洗澡。

陳志高的腳步頓時就緩了下來。

筒子樓原本是沒有廁所的，以前的老住戶上廁所，要跑到樓外的一個獨立公共廁所去上。不過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你房間里沒獨立廁所還能勉強對付，這樓道里沒廁所那還像話？

承租人於是就將過道最頭邊的房間改造成了廁所，面向過道的牆壁上開了兩個門，中間新打了一堵牆，一邊是男衛生間，另一邊是女衛生間。

兩個衛生間里都分別建造了沐浴室，方便住戶洗澡。

隔壁傳來的水聲，只說明了一件事情，就是現在有女生在洗澡。這麼晚了還能有誰？十有八九就是剛回來的高跟鞋。

陳志高沒有正面見過新搬來的高跟鞋，只是在前一天晚上，出門買煙回來的時候，相隔大概七八米的距離，瞥到過一眼她正打開房門，走進去的側影。

雖然沒有到驚為天人的程度，陳志高也著實被狠狠震撼了一把。

用陳志高自己的話來說，完全是電視上模特級別的美女，活生生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而且還就住在自己隔壁。

現在聽到隔壁的水聲，陳志高頓時就聯想到之前看到過的那個倩影，腦海中甚至忍不住有些浮想聯翩。

雖然隔著牆壁，陳志高根本看不到任何畫面，但是他忍不住還是輕手輕腳地走到牆邊，把耳朵貼了上去。

牆壁的另一邊，還在響著淙淙的水流聲，隱約的，陳志高似乎還聽到微弱的歌聲，彷彿是一名年輕靚麗的女孩，正在一邊洗澡，一邊哼著歌曲。

單身的年輕小夥子，多少有些遐想，陳志高貼著牆壁，心思完全放在了隔壁的水聲上。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陰冷到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聲音：「好聽嗎？」

陳志高悚然回頭，視線里，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臉，濕漉漉的長發從兩邊垂下，有些陰冷的目光死死盯著陳志高的眼睛。

「這，這個，我……」陳志高有種偷窺被逮住的尷尬感，儘管他其實什麼都沒看到。

不過有些奇怪，他記得自己明明沒有見過高跟鞋，為什麼她的臉看起來有些熟悉的感覺？

陳志高突然臉色一變，他想起來自己是在哪裡見到過這張臉了。

是在電視上！

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正是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年輕女子失蹤案的第三個失蹤者，陳若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