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八節天空下著沙(1)
深灰色的天、淺灰色的天,卻從末見過金黃色的天,彷彿天地倒懸,誰把大地的一角用剪刀剪下來,貼補到天空上去了。
春天的某個早晨,我在百葉窗的縫隙里看到了一種奇怪的顏色。那時時間不早不晚,是9點9分,我還沒起床,卧室里很安靜。
我擰亮一盞燈,桔黃色的光線向四周彌散開來,我正準備拿起手邊的一本書靜讀,一股奇怪的塵土的味道就奔跑著迎面而來。我並沒有開窗,新裝修的新房雖然四面八方有許多扇窗戶,但每一扇都裝有絕對防塵的雙層玻璃,就是外面刮再大的風,沙土也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能從窗縫裡灌進來。
可是,在這個早晨,我卻現我的家幾乎被沙土埋了,燈罩上、柜子上、電腦上、書架上、地毯上,到處都被一層厚厚的沙土所覆蓋,就好像半夜三更有人趁我睡覺時,不辭辛苦地偷偷推了一車斗沙土來,細心地、均勻適量地在我房子的每一個角落撒了一遍。
我用手指拉開百頁窗的縫隙朝外張望,忽然看到一個陌生的、我從末見過的天空,它像混濁液體裝在玻璃瓶子里那種顏色,毫不誇張地說,是一種深色的金黃。我見過深藍色的天、淺藍色的天;
深灰色的天、淺灰色的天,卻從未見過金黃色的天,彷彿天地倒懸,誰把大地的一角用剪刀剪下來,貼補到天空上去了。
我起床,用落滿沙土的塑料杯刷牙,在看不見本來面目的地板上行走。我收拾東西,然後穿了件黑斗篷式的大風衣出門。剛一走出樓門,就被沙塵暴卷了進去,只聽得許多細細的顆粒沙啦啦地打在我的風衣上,我縮緊身體鑽進一輛在風中打晃的汽車,然後,車就像船一樣開動起來。
汽車在街上緩慢行駛,路邊的行人全都高高地豎起衣領,低頭聳肩在馬路上快步疾行。不少女人用黑色紗巾蒙住頭,不是像南方女子那樣將紗巾疊成一個三角,只戴在後面,罩住頭,而是像一個個「蒙面大盜」,她們將自己連頭帶臉一股腦兒地包裹起來。走在街上,你看不清她們的臉,只看見她們高挑挺拔的身材和美麗快捷的優雅步態。
在這樣一個飛沙走石的天氣里,我恰好到北京作家協會去報送那篇參加「老舍文學獎」評獎的作品《不明飛行物》,這是一部以環境為主題的中篇小說,決定報送這篇小說的時候,還沒有沙塵暴天氣,當時只是覺得「環境問題」很重要,就選定了這篇小說。當我走出家門才現,窗外所生的一切,正如我在小說中所描寫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