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一章美麗深淵(2)(10)
「小曼你這嗓子幹嗎不唱戲呀?」
「我媽唱了一輩子戲,她寧可讓我要飯也不會讓我干她的老本行的。***」
帥貓離開人行道,到快車道上去攔車。金小曼對胡藹麗說:「依我看啊,你也就別戀著咱們頭兒了,我看你就跟帥貓好得了。」
胡藹麗一下子跳起來:「他呀,他可不行,他那個人花著呢。」
「今兒晚上咱們怎麼睡?」
剛一進門帥貓就問。
金小曼和藹麗聽了這話,彼此使了個眼色,然後爆出一陣大笑。
胡藹麗抱著胳膊偏著頭,似笑非笑地說:
「你想怎麼睡呀?」
「當然是兩個我都要了。」
「瞧他貪的,也不怕閃著舌頭。給你個毛巾被,滾到那屋自己睡去吧。」
「那咱們聊會兒天吧,聊會兒天總不犯法吧?」
小曼就把他們帶到樓上,那間帶有玻璃屋頂的小房間里沒有開燈,躺在地板上可以看見滿天的星星。夏日的夜晚,空氣里多了一點稀薄的涼爽,他們聽到一些隱隱約約的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那是童聲合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飄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臨睡前,小曼告訴帥貓和胡藹麗:「你們明天別來找我玩了,因為我爸要來啦。」
金小曼在火車站站了很久,火車晚點兩小時。等接到父親那趟火車,天已經擦黑了。父親拎著個人造革包,背已明顯比以前駝了。小曼領父親先去吃飯,她說要找一家乾淨點的館子,父親忙囑咐說別太貴啊。
「我媽怎麼沒來?」
「她怎麼能來?她還得練功呢。」
「她那個功練不練有什麼關係?」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和你媽都熱愛罕劇,並為它付出了一生的心血。我這次來就是上訪的,呼籲有關部門搶救古老戲劇。」
小曼不吭聲了,一門心思等著上菜。飯館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地坐著幾桌,靠牆角的地方坐著一對男女,臉對臉地說著話,十分親熱。小曼想起范一兵來,心裡覺得咯噔一下。他現在在幹什麼呢?父親看出,小曼已經走神了。
父親走後的第一個周末,金小曼便如獲大赦般地給胡藹麗和帥貓等人打了電話,邀請他們來玩。這段時間小曼陪著父親到處坐冷板発,看冷臉子,能跑的地方全都跑遍了,根本就沒人理這茬兒。上訪信都寫了一書包了,可是有什麼用呢?
「爸,罕劇又不是咱家的,你管那麼多幹什麼呢?」
小曼見父親臉色不對,便不再說什麼了,默默地把他送上火車,總算鬆了一口氣。
火車開動起來的時候,小曼現父親的那隻人造革包還在她手裡攥著,就追上前兩步喊道:
「爸,您的包……」
「你把它扔了吧,孩子。」
火車隨後就開遠了。站台上已經空無一人了。小曼打開那隻包的拉鏈,見裡面密密麻麻塞滿了父親寫的上訪信,這是熬了多少個夜晚寫出來的,金小曼無法想像。她把那個包留在了站台上,走了很遠回頭看看,那個人造革包孤零零的,好像父親的背影。
在出站口,小曼遇到一個人,伸出手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小姐,您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
「沒有哇。」
「您看看這個包。」
金小曼只好接著。有些東西丟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有些東西卻永遠無法丟掉。金小曼謝過那人,繼續往前走。天陰陰的,讓她覺得好難受,她想起父親來的那天也是個陰天。小曼忽然很想找什麼人說說話,就去附近的公用電話亭給范一兵打了一通電話。他在電話里說「一切都好,生意做得挺順」。小曼說:
「我們周末開party你能回來嗎?」
「下次吧。」他想了一下又說:「你可別玩得太瘋了。」
小曼笑道:「現在追我的人多著呢,你再不回來就不是你老婆了。」
「你敢。」
他在電話里說話的口氣就跟在身邊時一樣,是那種連哄帶嚇的大男孩口氣,小曼實在是喜歡他用這種口氣說話,再肉麻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變得可以接受了。他倆又說了一通「我想你」之類的話,這才依依不捨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