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煙花

陽西路1300號，倉庫。

顧飛跪在地下，雙手抱住腦袋，用手指緊緊抓住自己的頭髮，眼淚控制不住的向下流淌，他的嗓子里發出嘶吼，他的靈魂已經死亡。

哀大莫過於心死。

心都死了，該怎樣表示悲傷？

店長也蹲在地上，用力拉住顧飛的胳膊，努力讓他保持冷靜，而一旁的李威廉不顧店長的怒目而視，哈哈大笑，幾乎要把肚皮笑穿，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他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沒想到在臨死之前還能看到這樣一場好戲，值了！

「顧飛！哈哈哈，親手殺了自己的愛人，滋味怎麼樣？哈哈哈哈！」

店長站起身來，不留餘力，狠狠在他臉上揍了一拳。

「你給我閉嘴！」

李威廉從嘴裡吐出一顆血牙，但笑聲依然不止，他的笑像是魔咒一般，困住幾個人的靈魂，把它們鎖住，永世不得解脫。

「顧飛！你可真狠呀！哈哈哈！那麼漂亮的女人都下的去手！你不要，留給我多好？我才上了她一次，還沒玩夠呢！哈哈哈哈！」

顧飛終於停止了悲嚎，他張大了嘴巴，雙目無神，痴痴地看著前方的虛空，好像前面有天堂一樣。

店長也不管李威廉身上是不是綁有炸彈，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將他連人帶凳子都蹬出好遠，然後他又將凳子扶起來，在他的臉上連砸了幾記重拳，店長的拳頭都有些紅腫。

「你丫的想死，老子成全你！別他媽笑了！」

李威廉的笑聲戛然而止，店長回過頭看，顧飛正一步一步的向李威廉靠近。

他的步伐，每一步都邁的沉重而堅定，就像他的眼神，充滿了殺伐，沒有了人性。

顧飛拿出遙控器，對李威廉說道：「你可以去死了！」

店長大吃一驚，上前搶奪顧飛的遙控器，他一邊搶奪著，一邊喊著：「顧飛！冷靜一下！你要是按下去了，一切都全完了！你會成為一個殺人犯，永遠活在黑暗裡，見不得光明！你的良心也將永遠收到譴責，一輩子都無法釋懷！你想想雨欣，她會願意讓你變成罪犯嗎？她想讓你幸福下去，而不是走向滅亡！」

顧飛似乎遲疑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說道：「雨欣？她已經死了！等我幫她報完仇，就會去陪她，永遠不分開！」

他馬上就要按下那個按鈕，倉庫的大門卻突然被一群人攻破。

足足有二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警察，在王勇和鍾安琦的帶領下沖了進來。眼前的一幕讓王勇震驚，一名身受重傷的男子被綁在凳子上，身上還被安置了炸彈，一旁的顧飛手上拿著控制炸彈的遙控器，隨時都有可能引爆。

王勇緊張地喊道：「顧飛！前面就是懸崖，你不要輕舉妄動！」

李威廉看到自己恨了一輩子的警察，第一次感覺如此親切，他們是他唯一生的希望！

他對著警察大喊：「警察同志！快來救我！他是個瘋子，把我綁到這來，還想殺我！快救救我！」

店長又猛地在他臉上砸了一拳，然後對王勇解釋道：「事情不是想象中那樣！我們也是剛到這裡來的。顧飛！快把遙控器扔了！」

顧飛回過頭來，正看見王勇和一幹警察，他臉色蒼白，對他們說：

「來吧，讓我們一起看煙花盛開！」

他的身後傳來「嘭」的一聲，李威廉身上的炸彈瞬間爆炸，將他炸得支離破碎，血肉漫天飛舞，在空中好像一朵綻放的血花，就站在旁邊的店長和顧飛身上粘的滿是鮮血和內臟，地面上還有兩顆眼球盯著天花板的方向。

變故來的太突然，誰都沒時間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因為炸彈聲音太大，造成顧飛暫時性的耳鳴，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王勇帶著警察沖了上來，兩名刑警將顧飛反手按倒在地上，將他的臉緊貼地面，他能夠看到李威廉被炸出來的眼球，傻傻地笑了。

鍾安琦和其他人正在維護現場，盡量將現場保持原樣，為搜證做好準備。

店長也同樣被拷了起來，他正在跟其他人解釋什麼。

場面一片混亂。

王勇指揮兩名警察說：「先把他們帶回警局，等我回來再行審訊！」

「是！」

顧飛迷迷糊糊，只會傻笑，和店長一起，被幾名警察帶走。

王勇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以公事的角度來說，犯罪嫌疑人顧飛，在行兇現場被抓，人證無數，物證只要稍作檢查，也能發現許多，人證物證俱在，忙活了那麼久，終於見到了破案的曙光。但就私人感情來說，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相信，顧飛會是最後的真兇，他已經吃了太多苦，受過太多的委屈，他心中所受的創傷，只有自己才懂。他理解顧飛的行為，卻並不認同他的做法，仇恨已經燃盡了他的理智，讓他變成一頭只想著復仇的野獸。

按照當時的環境，警方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只要將李威廉抓捕，然後順藤摸瓜，再找到最後一個人，將他們抓捕歸案，也會給雨欣報仇！

但顧飛太衝動了！

他已經在心裡盤算，怎樣做才能替顧飛在法官面前求情，減輕罪行。

此時，鍾安琦注意到地面上的腳印，除了顧飛和店長的之外，還有第三幅腳印。

也就是說，顧飛還有其他的同夥！

他馬上命人採集樣本，送去檢查，通過現代的刑偵手段，通過一個腳印就可以判斷出一個人的身高、體重和性別。

採證人員又在腳印旁邊發現了一小坨香灰和一根稻草，香灰的顏色和地麵灰塵的顏色十分相近，差點就被忽略掉。

通過前幾次案件的經驗，行兇人每次都會在現場，留下下一位被害人的線索，供警方調查，所以每個細節都不能忽略。

李威廉的屍體已經被炸得粉碎，後到場的法醫，將他的屍塊撿了起來，帶回實驗室，希望能夠找到一些線索。

鍾安琦看到王勇精神不佳，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勸說道：「王隊，也不要太難過了！」

王勇嘆了口氣，苦笑一聲，說：「最開始，你說顧飛有嫌疑的時候，我還很排斥，就算是所有證據都指向他，我也不肯相信，那是因為在我的心裡一直對他抱有一絲幻想呀！沒想到，哎，是我看走了眼！」

鍾安琦遞給王勇一根煙，幫他點上了火，自己也狠狠吸了一口，說道：「就算他做的再有自己的道理，只要是違反了法律，殺了人，不管他是誰，都要受到懲罰！雖然說我們警方代表的是正義，但我個人更覺得，我們代表的僅僅是法律，跟善惡正邪都無關！」

兩個人都沉默了，為了觸不可及的前方！

上海市公安局。

距離顧飛被捕，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他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他不眠不休，飯也沒吃過，甚至連口水都沒喝，像傻了一樣，正對著牆壁發獃。

王勇通過對店長的審訊，知道了另外一名叫龍曦的女人的存在，她很有可能就是顧飛行動的幫手。

在現場採集到的腳印檢查的結果也已經出來，腳印的主人是一名男性，鞋碼為42碼，他的身高在165-173cm之間，體重約60-70kg。

這是一個很普遍的數值，排查起來很複雜。

但根據專家判斷，這個腳印當中，受力分佈不均勻，很有可能是當事人做了一定的偽裝，穿了一雙大碼的鞋子，而且身上負有重物，以增加自身的體重，但身高無法改變。

如果真的是做了偽裝，那他的真實數據會有相當程度的縮水。

王勇假設，第三個鞋印屬於那名叫龍曦的女人，她特意穿了大碼的男士鞋子，身上帶著負重，那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難不成是為了提供最後一個人的身份線索嗎？

而且警方採集到的鞋印，底下的花紋十分奇怪，專家竟然也不能判斷鞋子的類型是什麼？

香灰也被檢驗出來，是很普通的線香的灰燼，而稻草更是隨處可見的稻草，來源太廣，無從下手調查。

給警方留下了一個很大的難題！

王勇下令將顧飛提到審訊室，他帶著另一名年輕警察對顧飛進行審訊。

他將一疊厚厚的文檔，拍在桌子上，顧飛眼皮都沒抬一下。

王勇喊了兩聲：「顧飛，顧飛！」

顧飛沒有絲毫反應。

王勇抑制住心中複雜的情緒，對顧飛說：「顧飛，事已至此了，鄭雨欣的仇，你也報的差不多了，最後一個人的名字，你就說了吧！」

顧飛還是一陣沉默。

「怎麼？現在還不說，難不成你還想著自己報仇？別傻了！說出來吧，剩下的事情，我們警方會替你搞定！」

王勇狠狠拍了下桌子，說道：「你這也不說，那也不說，難不成你要讓最後那個人，繼續逍遙法外嗎？還有，龍曦是誰？她為什麼要幫你殺人？為什麼她要偽裝成一名男子的身材，在現場留下腳印？」

顧飛的眉毛稍微動了一下。

「她留下的腳印，為什麼沒有花紋？現場為什麼會有香灰？她到底在暗示著什麼？」

王勇有些無奈地說：「好！你什麼都不說，難不成我們就沒辦法破案了嗎？我們最多多用點時間，但最後還是會查到真相！但是你想過吳疆嗎？你就半點都不替他著想嗎？把實話都說出來，至少救他一命，你想讓他陪你一起死嗎？」

顧飛抬起眼皮，終於開了口，但聲音卻很虛弱：「你不會相信我的！」

王勇看到他終於肯說話了，吩咐年輕警察做好筆錄。

「你說吧！我相信你不會說謊！」

「那個炸彈，不是我引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