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鄭雨欣

2012年10月30日，上海市警察局浦東分局。

警局外面陽光明媚，又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樹枝上罕見的有兩隻鳥兒在鳴叫，雖然馬上就要入冬，但今天卻如春天般溫暖。清風撫在行人的臉上，旅客們用相機拍攝金黃的法國梧桐，枯葉一片片的落下，卻帶來新生的力量。

雨欣已經失蹤一天了，顧飛打遍了她所有朋友的電話，都說不知道，他以為她是生氣了，躲起來了而已，也許等到晚上回家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一桌的飯菜，邊看電視，邊等他回來。

顧飛笑了笑，將注意力轉移到工作上面，他剛剛破獲了一起販毒案，現在還有些收尾的事情要做。

他剛剛打開卷宗，卻突然收到一封快遞，快遞里的東西竟成為他生命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裡面只裝了兩樣東西，照片和光碟。

照片上面是全身赤裸的雨欣，哭得梨花帶雨，像一隻掉入狼群的羔羊，無助而又絕望！

顧飛彷彿聽見了，他人生崩塌的聲音，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

他拿起光碟，抱起電腦，跑出警局，他害怕其他人看到裡面的東西。

顧飛跑回家裡，將光碟塞進電腦，AV的劇情在電腦屏幕上上演，只不過女主角不是日本女星，而是雨欣，三個蒙面的男人輪番強姦了她，還有一個男人始終拿著攝像機。

雨欣拚命的掙扎抵抗，但在幾個男人面前，卻顯得如此無力，她屈辱地叫喊著，她像一個被褻玩地充氣娃娃，他們對著她不停發泄著獸慾，顧飛不忍再看，恨不得砸了電腦，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最恥辱地就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其他男人欺辱，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他想要快進，但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技術，他根本快進不了，視頻整整拍了半個小時，他的心一遍又一遍的被撕碎，不堪入目地場景終於結束了，一個戴著豬八戒頭罩的男人，對著鏡頭說：「下午5點之前趕到陽西路1300號，想要這個女人活命，一個人來！」

他說完這句話，鏡頭一黑，視頻播放結束。

顧飛拿起電腦，狠狠地摔在地上，砸的稀碎。

如果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他一定會選擇報警，藉助警方的力量將雨欣解救出來，但現在作為一個當局者，他不敢用雨欣的生命去冒這個險，更害怕他們會將她的裸照散發出去，讓雨欣的後半輩子只能在陰影中度過。

他點燃一根香煙，當煙燃盡的時候，站起身來，將煙蒂踩在腳下，下定決心。

顧飛出門打了一輛計程車，坐在車上，距離市區越來越遠，他看著沿途的風景，也許以後沒機會再見了。

一路上他想到了很多，更多的是和雨欣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定要把她救出來！

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車子停在一間倉庫前面，顧飛下了車，確定了門牌號之後就走了進去。

他剛進大門，突然被人在身後，用鐵棒狠狠砸在頭上，鮮血瞬間流淌下來，顧飛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撲起了一層細灰。

四個戴著西遊記師徒面具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手上各拿著一根鐵棍，剛剛打他的那個人，戴著的是豬八戒面具。

孫悟空面具對顧飛說道：「算你識時務，沒叫警察過來！」

顧飛掙扎地站起身來，沙僧和豬八戒用鐵棍，猛敲他的小腿，他一陣吃痛，跪在地上。

四個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全都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對他冷嘲熱諷。

顧飛緊咬著牙，強忍著痛，再次站了起來，但雙腿卻在不停地打顫，他憤恨地盯著眼前的四人，如果憤怒可以殺人，他已經將他們千刀萬剮。

豬八戒和沙僧還想動手，卻被唐僧攔住。

「看他是條漢子，先住手吧！」

唐僧好像很有威信的樣子，他說完之後，其他人再也不敢動手。

他注意到，唐僧的右手沒有小拇指，一共只有九根手指。

只有豬八戒還狠狠地在顧飛腳上吐了口口水。

顧飛冷冷地問：「雨欣在哪？」

唐僧向孫悟空使了個眼色：「把那個女人帶出來！」

孫悟空點了點頭，打開某個集裝箱，從裡面扛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她的手腳都被綁住，嘴巴也被封了起來，孫悟空將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已經沒有力氣喊痛。

顧飛認出，那就是雨欣！

他強自忍住憤怒，質問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幾人只是嘿嘿一笑，不予回答。

顧飛以為他們是他當警察時，在某次行動中得罪過的人，甚至可能就是他剛剛破獲的販毒案裡面，某個毒梟的手下。

他問道：「如果是我曾經得罪過你們，你們有什麼都朝我來，放了雨欣，她是無辜的！」

四個人聽完，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笑得直不起腰。

唐僧面具說：「你沒有得罪過我們，我們甚至都沒見過面，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

顧飛越來越糊塗，完全不能理解他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們不認識我？那為什麼要綁架雨欣？」

唐僧說：「我們是在幫你！」

顧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什麼？」

「我們是在幫你，洗清罪孽，斬除你的羈絆，讓你能夠更加真實的面對自己，除去假面！」

顧飛真的很想笑，好像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想要幫他，所以綁架了他的女朋友，想要幫他，

「放了雨欣，不管怎樣都好，放了她，剩下的一切，我來承擔！」

唐僧一聲冷笑：「你還真以為，鄭雨欣是一朵白蓮花嗎？她真的有你想象中那麼單純嗎？實話告訴你，她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就她做過的事情，死不足惜！」

顧飛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他認識的雨欣，是個連草坪都不忍踐踏的善良姑娘，他們的詆毀完全不起作用：「只要放了她，讓我做什麼都行！」

「很好！」唐僧拍了拍手，說道：「讓我們放了她，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

「殺了她！」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顧飛來說，都那麼匪夷所思，他們綁架了雨欣，卻說是為了幫他，他們說可以放了她，卻要自己殺了她！

他已經不能思考，今天發生的一切，快要將他逼瘋。

豬八戒在他面前扔下一根鐵棒，說：「傻愣著幹什麼？趕緊動手呀！」

顧飛彎下腰，撿起鐵棍，一步步向雨欣走了過來，他看到了雨欣哀求地目光，但卻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突然，他從口袋裡掏出他剛剛在家裡，用香皂做出來的簡易手雷，扔到幾個人面前，發出一聲巨響，然後他又揮舞著鐵棒，狠狠地砸在站在雨欣旁邊的沙僧頭上。

趁著幾個人混亂之際，抱起雨欣，向門外跑去。

四個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顧飛已經跑了很遠，他們緊緊跟在後面。

顧飛同時扔出兩枚炸彈，成功的減緩了幾人的速度，抱著雨欣躲在倉庫外面的一個角落。

他看到他們相反方向跑去，終於鬆了一口氣。

顧飛解開雨欣的繩索，還有粘在嘴巴上的膠布，緊緊地抱住她，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現在安全了，跟老頭回家！」

他感覺到脖子上有液體滴落，雨欣已經泣不成聲，眼淚像下雨一樣落下。

「回不去了！」雨欣在顧飛的耳邊輕輕說道。

「能回去的，我們馬上就走！」

她掙脫顧飛的擁抱，沖著他搖了搖頭，良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身上被安置了定時炸彈，只要時間到了，我就會粉身碎骨，被炸得血肉模糊，我逃不掉的！」

顧飛這才注意到，她的後背處，有個時針顯示還有五分鐘。

他瘋狂地說：「我會拆開的，我一定會拆開！」

但雨欣卻阻止了他，對他說：「沒用的，不管怎樣我都會死的，它會將我炸得粉碎，不過幸好還有時間，讓我可以再見到你一眼，這已經是老天給我的恩惠了，我很感激！」

顧飛的眼淚也流了下來，之前他還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了眼淚。

「我們要死也死在一起！」

「他們說的很對，我不是一個好人，我是個罪人，其實我好早就應該死了，沒想到卻遇見了你，和你相愛已經耗盡了我這輩子所有的運氣，現在是贖罪的時候了！」

雨欣笑了，對他說道：「可不可以再幫我做最後一件事？」

「什麼事？」

雨欣嘴角勉強捲起一個微笑，說道：「殺了我！」

顧飛腦袋「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雨欣說道：「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死在你的手裡，至少能留個全屍，讓你永遠都記住我最美的一面！」

顧飛用力甩頭，說：「不會的，我會把你救出去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雨欣笑著說：「你不用安慰我了，時間已經不多了，快，殺了我！」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刺進顧飛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他發誓，永遠都不會忘！

他緊緊捂住雨欣的口鼻，往事的畫面在他腦中不斷浮現，他們在銀行的第一次見面，在醫院的相互陪伴，在家裡相偎著看電影，一張桌子上擺著兩副碗筷。她對他說少抽煙對身體不好，他對她說天氣太冷小心著涼，他們手上拿著包子，因為新聞說不吃早飯容易變胖，畫面中的他們是笑著的，但現在他卻哭了，每一滴眼淚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插進自己的心臟，謀殺自己的靈魂。

眼眶如何能夠承載一粒眼淚的重量，一顆心將以怎樣的姿態面對絕望。

他能夠感受得到她本能地掙扎，她的力氣越來越小，終於一動不動了。

顧飛緊緊抱住她的屍體，悲慟地嘶吼，他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也親手摧毀了自己的人生。

他看著時針只剩下了5秒鐘，是否死了之後，才真的擁有天長地久？

他靜靜地等著最後那一秒的到來，心中突然無比的放鬆。

時間到了，想象中的爆炸聲沒有傳來。

閃光燈滅了，綁在雨欣身上的，是一顆不會爆炸的啞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