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樹心（一）

風流家一遠房親戚去世了，那可真是很遠很遠的親戚，爺爺年歲大了，坐車也不方便，就只能讓風流代表著過去弔唁一下了，其實那家人本就是想著請風流過去的，順帶幫著超度一下死者，說是請爺爺，也只是禮貌性的一說罷了。

這家親戚生活在一個偏遠的村莊里，只有一趟綠皮車可以到達與之有段距離的市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取消吧，到達市區后，風流和小花兒還要再乘汽車到達鎮上，再從鎮上打車到村裡，也不是什麼正經的計程車了，都是鎮上一些買了車的居民，想著賺點錢，便聚集在車站，做起了買賣。說起來，風流家同這親戚到算是有一定淵源的，但是交通實在是不便利，爺爺年歲越來越大，便越來越折騰不起，慢慢的就變得疏遠了，當然還有其他一些個原因，總之是很久沒有走動過了。雖說一路上很辛苦，不過死者為大，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加之近來生意不好，風流閑的快要長草了，小花兒整日在花店裡面對著那麼幾種花草，說實話，一雙手就可以數得清，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樣兒，半年裡也碰不上一次上新，估計也會乏味吧，倒是有風流這株草調劑，小花兒生活的還算有滋味。

那村莊不大，夾在另外兩個村莊之間，與這兩個村莊間分別隔著一條河和一座山，聽爺爺說這村莊叫做樹村，因為裡面生長著數棵差不多百年的大樹，也有可能因為其他的原因，不過已經無從考究了。村莊中的人家不多，具體有幾戶，爺爺也記不清了，不過站在村莊對面的山頭上，一眼就能看得盡整個村莊。與熱鬧的凡城不同，這裡的年輕人都出去務工，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風流小時候曾跟著爺爺一起來過這裡，那時候這裡還是很有生氣，因為年輕一輩的都還生活在這裡，加上孩子們，整個村莊也是熱熱鬧鬧的，很有人氣。

如今，風流和小花兒拖著行李箱，走進村莊，一路上，見到的只有雞，豬，還有昏睡的貓狗。村莊的入口也是很隨意，就是一條用土墊出的路，路旁是個小樹林，另外一邊是個不算太高的土坎，土坎上面有兩戶人家，卻也安靜得可怕。風流帶著小花兒在村中轉悠，尋找著那位親戚家。在風流的記憶中，這裡不該是現在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不禁感概。

「還是小時候好啊！」風流長嘆了口氣，「我記得這裡本是一片空地，上面長滿了花花草草，我同這裡的孩子們經常在這片空地上玩鬧。」風流望著如今已是耕地的土地感慨道，

「你以前……」還未等小花兒說完，

「以前，爺爺會在我放寒暑假的時候帶我過來，所以我與這裡的孩子們都很熟悉，和大家也都玩得開，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我，有些害羞，但是他們真的很親切，每日里主動過來家門口等我，慢慢的，我與他們熟悉了，便經常會在這片空地上，還有前面的山頭還有一個打穀場，還有鬍子爺爺家的房頂上玩鬧。鬍子爺爺家就是我們今天要拜訪的。」小花兒聽得認真，

「感覺應該很美好。」

「嗯。可是現在，這裡像是被遺棄了一般。」

「是啊，咱們這一路上過來，連個人影兒都沒看到，或許是晌午的原因吧？」

「也許吧。」風流的情緒有些低落，他們拉著行李，繼續在村中的小路上行走，偶遇一位在門口納涼的老人，風流本想著上前打聲招呼，走近卻發現老人正在瞌睡中，連蹲坐在老人身旁的小狗兒，也無心吠叫，不停的點著頭，一副困得不行的模樣。風流和小花兒見狀也不好再上前打擾，便繼續尋找起親戚家的住所。

這裡的房子倒是沒多大變化，不過太久沒有回來過，風流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在山腳下的那條衚衕的盡頭，找到那戶親戚家，也是因為門外擺放著花圈的原因。風流和小花兒來到門前，雖然原來的木門已經換成了堅硬的鐵門，但看上去卻十分的彆扭，失去了原本的親切感覺，他們敲了敲現在的大鐵門，聲音還真大，只聽見裡面的狗開始吠叫，隨後是有人推門出來的聲音，看樣子，屋門用的還是原來的木頭門，年歲久了，開關門時會發出木門特有的聲音，這聲音平日里或許很令人厭煩，不過此刻的風流，聽到這聲音，卻是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小時候的感覺又找回來了。

「誰呀？」聽聲音，似乎是位婆婆，

「婆婆，是我，風流。」風流站在門外大聲回應道。

「雖然聲音有些滄桑，但也不一定是婆婆吧？」小花兒表示懷疑，卻也沒敢大聲質疑，想必風流該很熟悉婆婆的聲音吧。

「咣當……」鐵門被打開了，眼前又出現了一道與膝蓋差不多高的小鐵門，估計是為了攔住院中的家畜而設置的吧。

「風流來了。」果真是位婆婆，不過眼神似乎不太好，家中似乎也沒有其他人的樣子，

「家中就婆婆一人嗎？」小花兒關切的詢問道，婆婆卻用眼白瞟了小花兒一眼，著實嚇到了她，

「這是瞎眼婆婆。婆婆，這是我的徒弟，黃小花兒。」風流向她們介紹彼此，

「婆婆好，我是小花兒。」小花兒主動向婆婆示好，卻被無情的忽視，

「進來吧。」婆婆說完，轉過身，蹣跚的朝著屋門走去，那隻狗還吠叫個不停，小花兒跟隨風流，一起走在婆婆的身後，婆婆忽然間停住腳步，轉過頭，看了那狗一眼，狗狗立刻停止吠叫，發住「嗯嗯嗯……」的聲音，像是表示屈服，然後耷拉著耳朵，灰溜溜的躲回窩內，老老實實的趴在那裡，時不時的偷偷瞟一眼婆婆。

院子中突然間安靜下來，又想到剛剛婆婆看向自己和狗狗的眼神，小花兒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可是穿了羽絨服，且現在是正午，陽光照到身上很暖和，卻也無法安撫她恐懼的凄涼。她看向風流，

「沒事的，瞎眼婆婆看上去很兇，其實人很好，很疼我的。」小花兒忙上前，想要堵住風流的嘴，隨後小聲兒在風流耳邊說道，

「婆婆就在這裡呢。」小花兒覺得瞎眼婆婆這個名字似乎有些對婆婆不敬，風流笑了笑，

「放心吧，婆婆不會介意的。」

「你也叫我瞎眼婆婆就好。」婆婆並未回頭，小花兒倒是覺得這位婆婆有些讓人琢磨不透了，眼神那般兇狠，但似乎人卻不如她的眼神那般。

「好。」小花兒還是有些戰戰兢兢，風流見狀，上前摟住小花兒的肩膀，小花兒的臉突然間紅了起來，這下子倒是渾身發熱，再不會打寒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