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扯平了
說來覺得很邪乎，滿了18歲以後我就經常會重複一個夢境：
黑暗幽深的水底，有一根黑紅色的木材倒插在一口井裡。那木材渾身還閃爍著一種彷彿經年累月才形成的厚重光澤。
夢裡的我力大如牛，潛入水底。差不多跟井口一樣粗的木材被我輕而易舉的就拖出來了。
原來，木材的頂端還連著一根巨大的鐵鏈。
鐵鏈是黑色的，一直在水底泡著卻從來不生鏽。將鐵鏈努力地往上拉，我卻發現那根鐵鏈很長很長。
使勁拉，直到累得精疲力盡，我終於拉不動了。
應該是拉到頭了，我心裡正在慶幸，卻發現井底升起一股冒著泡泡的黑水。
我正在茫然失措，接著井裡又泛起巨大的水花，有個巨大的東西在底下翻滾，掀起滔天巨浪，水花四濺，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那玩意兒像是一條巨蛇，足足有大電線杆子粗，腦門上像是有個小電燈泡，發著紅光……
每次到了這裡，我的夢就自然而然的醒了。
有一次我將這個夢講給我爸聽，我爸當下就變了臉色，但他卻還是強裝鎮靜：「不就是做了一個夢嗎？屁股沒蓋好……」
過幾天我媽就找了一個媒婆，叫我去相親。她說我都老大不小了，如果再不努力著點，就成老光棍了。
那時候我才二十一歲！
不過，我們家窮，我相了幾次親也是不了了之……
艾草考上了大學，據說以後畢業了就是老師。
可把我媽給眼紅的，在那個時代能跳出「農門」是每個人的夢想。
做了幾年的泥瓦匠，我只是處於沒被餓死的狀態，過份的是有幾戶人家因為給不起工錢，居然把自己修房子剩下來的瓦片強行拉到我家裡，說是抵工錢。
我家還沒打算修新房子，堆著那麼多瓦片在院子里小山似的，看見就讓人發愁。
春節，我接到邀請參加同學聚會。
說句實在話，我很不想去的，但趙大寶突然捎了信，叫我千萬要去一下。
聚會的場地是鎮上最好的一家飯館。磨磨蹭蹭的，我是最後一個到達現場的人。
一進門，趙大寶看見我就站了起來：「李斬龍，你終於大駕光臨了！」
我只好看著大家歉意的笑了笑。
艾草也來了，成了大姑娘的她還是那麼安靜，但卻漂亮得閃眼睛。
男同學跟她搭訕的人不少，特別是趙大寶，可殷勤了，又是倒水，還把自己身邊的凳子擦了又擦：「艾草，坐這裡。」
艾草不吭聲，卻走到了我面前。我坐下，她就在我身邊坐下。
到場的男同學佔大多數，女同學比較少。就那麼幾個女同學還圍成一個圈子，在小聲說著什麼，不時的爆發出一陣低笑。
趙大寶跟小時候長得不太像了，最主要是胖了，把五官都擠得顯得很小。他腰上別著一個「BB機」，一開口，話里話外都帶著一股子土豪氣息。
「吃啥？哥們你隨便點，今天我請！」
趙大寶話說完，就把菜單給我扔過來。
我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的艾草：「看看你喜歡吃什麼東西？」
「你隨便點吧。」艾草小聲的說了一句。
我點了一個回鍋肉，一個魚香茄子，一個番茄炒蛋。
趙大寶看著菜單，皺起眉頭：「幾年不見你咋還是那麼窮酸呢？豬肉還沒吃夠？既然出來吃飯，也吃點好的呀！」
其他同學目光齊齊的看向我。
我有些尷尬，只好笑笑。
趙大寶趕緊打圓場：「哎……我說話直，你別介意啊。」
菜上齊了，趙大寶開始喋喋不休的說自己創業史。原來他現在是個小包工頭，利用在水利局的親戚關係，專門做一些維修大壩，水渠這種事情。
說到這裡，他洋洋自得：「你們別小看這種生意，利潤可不少呢。政府的錢，拿20萬有10萬用在正事上就不錯了。」
其他同學隨聲附和，都對趙大寶投以崇拜的目光。
有幾個女同學甚至都開始暗送秋波了。
說實話在這個年齡，能讀書的還在讀書，不能讀書的已經臉朝黃土背朝天，所以像趙大寶這種沒本事卻還在掙大錢的人，真的讓人羨慕。
也許不想聽趙大寶吹牛，艾草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著我現在的境況，我都是一老一實的回答。
最後她悄悄的問了我一句：「有對象了沒？」
我趕緊紅著臉搖了搖頭。
我們在這邊悄悄的說著話，坐在桌子對面的趙大寶好像有些不開心。
看得出來他很喜歡艾草，只不過艾草都不怎麼搭理他。
別說他了，就是在場的每一個人心目中，艾草都是女神。
人長得好看，以後還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像這樣的姑娘，應該是高不可攀的。
「哎，李斬龍，你做了這些年的泥瓦匠，應該也有不少艷遇吧？不如跟我們說說？」
趙大寶就是想磕磣我。
如果我真有艷遇，還至於單身嗎？
總有喜歡拍馬屁的，趙大寶的話音剛落，就有人隨聲附和：「眼下流行出去打工，村子里多的是留守婦女，估計斬龍都忙不過來了。」
他的話說完，引得幾個人爆發出怪笑。
還有一個人說他南下打工，在地攤上買了一本《XX文藝》，裡邊就寫了一個光棍小木匠，走鄉串戶做小傢具，安慰了不少的寂寞美村婦。
飯桌上又響起放肆的笑聲。
艾草聽不下去了，將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後站了起來：「什麼樣的人眼睛里就看到什麼樣的事。李斬龍不是那種人，另外，他不是單身，我是他女朋友。」
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驚愕的張著嘴巴，半天沒吭出聲，艾草卻已經拉著我離開了那家飯店。
驚愕、懷疑、羨慕……同學們的目光齊齊投射在我身上，我在倉皇不安中出了門。
「……艾草，你咋敢開這種玩笑呢？」
我臉紅紅的，還在受寵若驚。
幸福在敲門？也不太可能啊！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一米八幾的個子，長得也不錯，但就憑我這窮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