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4章 肺腑之言
董副主任以笑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反正周市長都知道了,還用說嗎?」
周勝利說:「我知道的與你聽說的未必一樣。」
董副主任說:「下午上班不長時間,我接到了承志——我那不成氣的兒子的電話,說他冒犯了周市長,很可能要被被調離現在的崗位。我告訴他說,你放心,周市長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他那麼大的官不會報復你一個小兵伢子。」
周勝利笑了笑說:「董主任,別先忙著給我上緊箍咒,把你與你兒子之間的通話內容說詳細一些好嗎——比如他是怎麼樣冒犯我的?」
董副主任也知道兒子給他的電話里有水分,本來想著一句話帶過的,沒料到周勝利卻堅持要他說詳細。他只得按照父子兩個通電話的過程說:
「承志他給我來電話說周市長帶著人到市供暖公司暗訪,他不知道是您,以為是社會上的人騷擾他對象,就過去詢問了情況,您以為他是過去找麻煩的,要求供暖公司把他下放到跑野外的單位里去。」
周勝利道:「你想聽真實過程嗎?」
董副主任說:「什麼真的假的,就那麼一點事,差還差到哪裡去?」
周勝利說:「真得讓你了解真像,不然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小肚雞腸的人。」
他打電話把楊興波喊了過來,對他說:「這位董主任就是供暖公司那個董承志的爸爸,你把下午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講述一遍,讓董主任知道是怎麼回事。」
楊興波說:「省財政廳的趙處長在我辦公室里,他是那個姓趙的值班人員的爸爸,也是為孩子求情來的。我請他在我辦公室里等一會再過來,還是直接打發他走?」
周勝利說:「你把他喊過來一起聽聽整個過程,免得你多講一遍。」
楊興波出去把趙姓女子的爸爸帶了過來。
趙處長本想著與周勝利握手的,但看到周勝利沒有那個意思,便欠著pi股坐到了董副主任一旁。
楊興波把周市長上班路上被三個老太太攔下反映了家裡暖氣不足,在家裡穿著羽絨服看電視,上午安排他和駕駛員打熱線電話說起,一起說到董承志罵市長,揮拳打市長被周市長抓住手腕沒有得成,這整個過程講述了一遍。
周勝利問董、趙二人,「你們兩個還有什麼疑問,需要落實的沒有?」
董副主任說:「楊處長說的我們哪裡會懷疑?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從小就身高體壯,在學校武術隊里,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萬沒想到他竟然敢罵市長、與市長動手,回家我好好教育他。請周市長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面子上,高抬貴手。」
周勝利對楊興波說:「你的任務完成了,去你那屋吧。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的,你讓他們明天再過來。」
楊興波走後,周勝利問董副主任,「你說你兒子是個孩子,請問他今年多大了?」
董副主任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回答:「二十七了。」
周勝利又問他:「你二十七的時候幹什麼?」
「我參加工作以後沒有離開計劃部門,二十七的時候在省計劃委當科長。」
董副主任回答說。
他屬於身材高大,神經線路較長,反應較慢的那種,回答完了周勝利的問話后才猜出了他問話的目的,想改回已經晚了。
「你二十七的時候是省計劃委的科長,擔負著多麼重要的擔子。戰爭年代那些前輩們二十七歲以下的軍長、師長很不稀罕,肖華上將擔任師政委的時候只有十七歲,二十七歲不能是孩子了。」
趙處長聽著周勝利把年齡這條理由給否了,改口說:「我那個是女孩子到車間里上班太艱苦了,聽說還得上夜班。」
周勝利說:「你孩子嫌吵,適合上夜班。公司里給她安排的是坐辦公室的工作,可是她不願意坐,帶頭把熱線電話的接線拔了,讓辦公室內安靜。當領導的安排工作崗位要用人之長,是我讓供暖公司給她安排到車間工作的。」
他又對董副主任說:「你兒子坐班坐不住,自己的科室不呆,上班時間跑到市民監督服務科,趕還趕不走,給他找個野外的工作比較適合他。」
董副主任說道:「他知道錯了,您是大領導,不要與孩子、不,不要與一個普通人員計較。
周市長您剛到太寧市工作,明年造計劃時我安排給太寧市多造一些,人在社會上本來就是花花轎子眾人抬。」
趙處長也隨著他的話說道:「我也一樣,財政預算給太寧市多安排個千八百萬的我還能作得了主。」
周勝利道:「我誠心地感謝兩位對我周勝利工作的支持,對太寧市政府的支持。兩位忘記了,太寧市已經升格為計劃單列市。計劃單列市的概念就是,太寧市的計劃列入全省計劃中,但是上面在批複省里的計劃時把計劃單列市的單列出來,不與其他地市混在一起。
這樣的話,兩位幫不上忙了,幫不上我也要感謝兩位的好意。」
鑼鼓聽聲,說話聽音。
周勝利的這番話是告訴二人,你們依靠手裡的權力制約太寧市做不到。
就在二人感覺到找不到拿捏太寧市的著力處而失望時,周勝利又說了一番有情有義的話:
「咱們三人都是做爸爸的,疼愛兒女的心都一樣。我不知道二位的經歷怎麼樣,我是十六歲出來上學,二十歲大學畢業后在遠離父母的山區做農業技術員,那段經歷現在已經成為美好的回憶。
你們有權力,有地位,給孩子安排好一些的工作無可厚非,但是孩子工作以後最好還是放手,人生的經驗靠他們自己積累,教訓也靠他們自己總結。你們手中的權力永遠都在嗎?沒有權力的時候你們怎麼保護他們?」
趙處長說:「周處長,你說的這些道理我們也懂,但是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就想管。你現有還年輕,孩子還小,到了孩子長大走上工作崗位時就理解我們的做法了。」
周勝利說:「我的孩子是比你們的孩子小,但他已經不在我身邊了。他十二歲時被部隊特招去當兵,半天學習文化,半天軍事訓練,現在已經三年多了,不準寫信,不準打電話,不準探家。
我愛人在部隊上,他的所有信息都是我愛人聽她的戰友講的。我想,等到我兒子像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回憶起這一段的經歷,一定會比我現在更加感覺到有意義——因為他吃的苦比我在他這個年紀上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