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晉監班(3)
\"今晚我請你喝酒?\"張仁是真心的,可劉海說:\"酒就免了吧,我也不能喝,你要想聊聊天,我和老師說說,咱倆調一宿舍,想怎麼聊就怎麼聊。***\"張仁看著劉海那仍然熱的眼睛,含糊應了一句。心裡想你真是的,我家在北京,哪個北京人住宿舍?\"
\"我晚上不在這兒住。\"他只好含混地說。
\"為什麼?\"劉海瞪大眼睛,\"那麼忙?你在你們分局抓什麼?刑偵?那是忙。我也是,一說有案子哪顧得上別的事。不過,既然來學習了,你就踏踏實實住下吧,家裡的事兒還能沒人干?\"
張仁笑而不答,心想:看來,你真是離大城市太遠了。
張仁心裡湧起一種莫明的優越感。
確實,北京市公安機關來晉監的人,包括部機關的幹部,基本上不會在學校宿舍住,學校的床鋪被子畢竟不如家裡舒服。而且,誰晚上沒點兒事?校方對此也沒嚴格要求。都是一級負責任的領導幹部,都整天忙忙碌碌地工作,怎麼可能要求他們住校?再說,他們不來住,分配和他們住一個宿舍的外地學員還樂得一個人清靜。四十天之後,大家都是高級警官,相信誰也不能因小失大,在這個時候弔兒郎當,因遲到早退的小事影響大事。這,已經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張仁雖不是北京市公安局的人,可他的家安在北京,他妻子王羽也在北京工作,北京他常來常往。
張仁和劉海分手之後當晚參加了一個飯局。有個在江城地面兒上辦企業的商人,早就託了很多人來想見他一面,無非是拉個關係,現在竟追到北京來了。飯局結束時已是半夜。他站在街頭猶豫不決,想不好是回家看老婆的黃臉,還是打電話把……叫出來。想來想去,想到人家是度假來的,說不定老公還陪著,自己算什麼東西。一賭氣,回公大睡吧。他摸到自己的宿舍,一開門,如雷的鼾聲就把他嚇了一跳。他看看門上貼的名條:\"林一城,河南省\",心想這河南人夠厲害,這一晚恐怕自己要倒霉。正猶豫是不是走,床上的人醒了,一醒還就很清醒的樣子:\"張局吧?\"張仁只好應道:\"是我,吵醒你了吧?\"說著,燈亮了,他看見床上爬起個胖子,笑嘻嘻地說:\"俺沒事兒。不過,你早點兒回來就好了,俺讓你先睡,你睡著了俺再睡,不然,俺這呼嚕,你就算倒了霉了。\"張仁只好說沒事兒沒事兒,我抗干擾能力比較強。\"林胖子聞聽此如釋重負,一下子就把自己放倒了:\"那太好了,那你趕快洗洗睡吧,明早還要出操呢。你說都半百的人了,出啥操……\"話音沒落,鼾聲又如雷般地響起來了。
張副局長愣了半天,只好躺下了。他忽然就想到劉海了,要不,找他去?可是,這夜深人靜的,也不知他住哪屋,不好亂敲門的。
他顧不上悶氣,也顧不上學校的被子是否乾淨,用棉被把頭緊緊地包了起來。可是,鼾聲仍然鑽進來,毫無顧慮地轟擊著他的耳膜。他罵著娘,心想:人要倒霉,喝涼水都塞牙。
第二天,張仁早早起來,到校園裡散步。他當然沒睡好,昨晚酒有點多,宿舍的床也沒家裡的舒服,再加上同屋河南老林的呼嚕。頭隱隱地疼,心仍然沮喪。他做了兩個深呼吸,邊走邊四下打量,見宿舍西邊是大操場,年輕學生們正在清晨的陽光下生龍活虎地出操,踢球。操場南側,是一處建築工地,昨天他就聽說那是將來的晉監班宿舍。李大陸當時說:\"公大這幫人,就是會說便宜話,將來晉監班就住好房了?我們反正沒趕上。\"李大陸是部里人,說話隨隨便便,在場的教工們也只好笑笑。張仁見工地和操場之間是一道柵欄,一群民工正趴在柵欄上看熱鬧。他突然現,在民工們中間有一件很顯眼的灰襯衣,那是劉海。
劉海和民工們一樣地咧著嘴,兩隻眼睛放射著傻呵呵的幸福光芒。他的黑,他的瘦,他手裡那支煙,都和民工無異。張仁暗自撇嘴,很輕視自己這位老同學,他扭頭向東走,越來越強烈的陽光讓他不得不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