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晉監班(7)
今晚,夜色如水,張仁開著車,在無盡頭的車河裡慢慢走著,心裡翻騰著種種的往事,甜酸苦辣五味俱全。是因為同朱珍珍?是因為真的愛上她了?還是就是一種苟且?按說一個昨天還是另一個男人的人的女子,他張仁怎麼就能鑽進她的被窩呢?朱珍珍並不漂亮,人也俗氣,一個區委宣傳部的幹部,姘上老袁就是圖那傢伙有點兒**錢。老袁問題敗露,檢察院從朱珍珍家還抄走了電視、冰箱,那是老袁的贓物。可是,那時張仁正煩透了老婆的假正經,朱珍珍的某種真實也許正打動了他……
想著想著,車已拐進一條小街,喧鬧已漸漸遠去了,一棟普通居民樓就在眼前。張仁下車,抬頭,見三樓一個窗門巳透出燈光,知道朱珍珍已經在了。
他卻突然沒了興趣上去。這一路,他把這段感喱吧得沒了味道。
他突然感到羞愧。不知為什麼,他的腦海里蹦出了劉海。
張副局長可以說很久沒有過羞愧的感覺了。今天這是怎麼了?他打開手機,撥了朱珍珍的號碼。\"喂……張仁?\"\"是我,對不起,我有急事,去不了了,你回去吧。\"\"哦……是這樣……,你有什麼事吧?\"\"我能有什麼事,學習,太忙,不適應。\"張仁突然生起氣來哎呀,你問那麼多幹嘛,回去!\"
張副局長再次拐上大街的時候,氣哼哼地對自己說:\"你看看人家劉海,人家是怎麼工作的,人家一天到晚想什麼,這幾年你都幹什麼了你!\"
張仁在一剎那間覺悟了。他也知道自己這覺悟不見得有多高,也不見得能持久,他是個在世俗中浸染太深的人,他煩朱珍珍的俗氣,可他自己又好到哪去?張仁一向自詡聰明文雅,雖是個刑偵幹部卻喜歡琴棋書畫,可他不也和朱珍珍混在一起嗎?朱珍珍下去跑基層吃拿卡要,他不也一起享用了嗎。他真不知道這一切到底該怨誰。他的腦子裡是一盆漿糊。
張副局長氣哼哼地回家了。妻子王羽正在泡速食麵,見他進門有點驚異你怎麼回來了?\"張仁哼了一聲,把公文包扔到桌上,把自己扔進沙。王羽看他一眼,說你不是住校嗎?回來也不說一句,沒給你準備飯。\"張仁說劉海和我一個班。\"王羽想了想:\"哪個劉海?\"\"你還認識多少劉海,咱們中學同學,和我一起挖過防空洞。\"\"啊,救過你命的那個劉海?\"張仁奇怪這女人怎麼偏偏記得這個,他覺得老婆似乎總是在有意無意地戳他的短處,他們在一起上學時如此,談戀愛時如此,從結婚到現在更是如此。老婆是做外貿的,和外國人打交道多,也許,從骨子裡就看不上自己這個窮警察。張仁從心底湧起一種怨懟:\"你還要我怎樣?你以為你可以永遠對我居高臨下?\"他一聲不吭地拿起包,轉身走出家門,王羽在身後也沒說話。
張仁覺得自己真是喪家之犬。王羽,朱珍珍,兩個女人,兩個截然不同的女人,彷彿就是今天這個社會人群兩極的代表,一個高雅而冷漠,一個粗俗而世儈。張副局長徜徉街頭,突然覺得自己十分渺小,渺小得彷彿大海里的一粒沙,彷彿天空中的一隻鳥,大千世界,芸芸眾生,張仁佇立街頭,感到要把自己壓垮的寂寞。
六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人們開始漸漸習慣學習生活。課也一天天緊了,上午是\"我國經濟狀況及展\",下午就是\"警察禮儀\"。老林不再打瞌睡,只是不停地往太陽穴上擦清涼油。劉海堅持上課沒再請假,可心思明顯不在課堂,他對張仁說:\"這人要能分成兩半就好了,一半在這上課,一半回家辦案子。\"張仁不知為什麼,一聽劉海的案子就有點兒心跳,吱唔著不知說什麼。倒是李大陸,常在課間拉著劉海分析案,他說自己穿了一輩子警服。卻沒辦過案,死了也合不上眼。劉海的案子漸漸成了全體學員課間一個重要話題,人人都關心,人人都過問,人人都在關心過問中表現出了一個已幹了多年警察的人所具有的素質。就這個案子,大家還常常生爭論,爭論得激烈時竟會忘了上課,要葉老師來催。張仁隱約聽到,劉海的案子確實棘手,搶劫作案人已認定是三個,他們蒙面持槍作案,信用社保安反抗被殺,搶走現款卻只有兩萬多。那地方是真窮。人們為了這麼點錢也會鋌而走險。三個案犯已抓獲一個,兩個在逃,而這兩個都是窮凶極惡的,一人一支槍,聲稱一旦被抓就魚死網破。劉海的部下馬不停蹄地忙碌,劉局長在北京坐鎮指揮,幾天已花了上百的手機話費。劉海心疼得不得了。張仁看到他那神不守舍的樣子,同而又覺得幫不上忙。議論就是議論,能幫劉海抓獲罪犯嗎?他對劉海說:\"你那倆小子要跑江城去,他們絕逃不脫我的手。\"劉海聽了,笑笑,拍拍他的肩:\"謝了,你不說我也知道,咱們是啥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