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三章(1)
窗子黑洞洞的。我在那裡等待著。過去,過去怎麼樣呢?
——[法國]西蒙娜·德·波伏瓦《被遺棄的婦人》
在費文革那裡紅火才第一次體會到一點點屬於家庭的味道。那是空氣中沒有火藥味的,舒適寧靜的一種日子。離開了母親的責罵,紅火感到身心輕盈得直想飛。她整日處在一種失重狀態,輕飄飄地飛來飛去,忙這忙那,一點也不知道累。費文革有時攥住她一隻白皙小手往自已鬍子拉扎的臉上拍拍說:「我真想跟你過一輩子呢。」
「你這算什麼?」紅火的彎眉毛一時間揚得很高,把那隻手從他的手心裡抽回來說,「求婚嗎?」
「就算是吧。不過我不要娶一個做飯收拾屋子的新娘,我捨不得你做這些事。」
「我從小做慣了的,」紅火說,「我自己願意。」
有一陣子他倆天天泡在屋裡,哪兒也不想去。無論白天晚上,卧室的窗帘都是拉得死死的。他們不分晝夜地連續**,激像火山爆那樣噴涌而出。紅火像一個被壓抑久了的人忽然之間得以抬頭了似的,那麼瘋狂地扭動身軀,蛇一樣的長在空中翻卷漫舞,攪動著室內薄紫色的光線。紅火在這種時刻偶然想起墳場來,覺得那已是上輩子的事了。
紅火還在家裡舉辦了一次成功的party,儘管來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可這絲毫也沒影響她的興緻。她頭天晚上就列好菜單,把要買的東西一樣樣寫在紙上。她剛剛洗過淋浴,頭**地沾著水珠,用一隻彩色大夾子在腦後夾著,碎像流蘇那樣七零八落地掛下來,使她看上去像一隻毛絨絨的小獅子狗。
費文革手裡夾著一支煙,在電視前的沙上坐著。紅火忙來忙去的身影牽動著他的視線,他一連串地吐著長長的煙圈,那煙圈一點點地放大,放大,最後落在了紅火的頭頂上。費文革感到自己好像施了魔法一般罩住這個女人,又覺得這個女人就像自己手中的牽線木偶,你怎麼擺弄她,她就怎麼跳舞,並且還自以為很快樂很滿足。
「想什麼呢?我總覺著你憋一肚子壞水。」紅火頭也不抬地說。她正寫到啤酒和飲料那一項,拿不定主意該買什麼牌子的。
費文革說:「對了,我是憋一肚子壞水。」然後他怪笑著湊過來,「我現在就想釋放釋放,就怕你不讓。」
紅火推開他大叫討厭。紅火說你把我的賬單都弄亂了。
費文革拿掉她手裡的東西說,做我的老婆還要什麼賬單,你高興買什麼就買什麼好了。他抱起哇哇大叫的紅火就往床上一扔,紅火剛剛寫單子用的一迭白紙雪片似地散了一地。
次日的party上紅火是出了風頭的。紅火一大早起來就嚷嚷著上街買菜,她穿了條短裙褲,褲管很大,遠看就像超短裙一樣。頭編成雙辮式樣,辮穗長長地耷在胸前,系了亞麻色的辮繩,這和她腳上那雙細麻涼鞋相呼應,實在是野得可以。她一定要挽了費文革的手臂一道去,費文革最頭疼陪女人上街買東西,但又拗不過紅火,只得跟了去。電梯上兩人手拉著手,相視一笑,電梯轉瞬從十五樓來到一樓。
「你說別人會不會認為咱倆是一家子的?」跨出電梯紅火問費文革。
費文革在陽光下眯起眼睛來看紅火。「你說呢?」他嘴角銜著一綹若有若無的笑意,很是意味深長的,「像咱倆這樣還不算一家子嗎?」
紅火把頭靠在他肩上說:「告訴你一件事你別生氣,我一開始跟你好是因為你挺有錢的。」
「其實我是那種不可靠的男人,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後悔我也認了!」紅火窄沿帽下那雙眼睛,深陷在帽沿的陰影里,那是至死不回的執拗神,費文革感覺到這個叫紅火的女人的確像火,有她烈性的一面。這正是她的可愛之處,同時也有幾分可怕。
她在客人們面前顯得落落大方,穿著也很自然得體,一點也不故做姿態。她給每一道菜都起了聳人聽聞的名字,什麼「墨菊」、「晚秋」之類的。「嗨,你這傢伙行呀!」費文革偷空用胳膊肘頂頂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