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七章(3)
調動工作的事也是方浦西主動提出來的。那天不知是湊巧還是故意,紅火去時方笑笑正好不在,方浦西正獨自一人坐在桌邊吃飯。
「是你呀紅火,來來來,坐。」
他每說一句話就要用舌頭舔一下嘴唇,那濕漉漉的嘴唇讓紅火感到很不舒服,還有他的眼鏡每說一句話就要掉一下,他伸手扶那眼鏡時額前的一綹頭又掉了下來。他就是這麼一個慌裡慌張、磕磕絆絆的男人,凡事總像是心裡有鬼似的,委瑣極了。
紅火心煩意亂地坐在沙上,她已明顯地感覺到來自某一方面的危險和壓力,可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紅火心裡明白主動權還在自己,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完全可以擺脫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的糾纏。
可是,紅火坐在那裡沒動。他許諾的那份外事部門的工作對紅火來說像救命稻草一樣重要,她再也不想回到墳場去了,她閉上眼睛聽到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隨它去吧!」
方浦西走過來試探著抱她,她既沒有反對也沒有刻意迎合他。隔著衣服她就能感覺出他那一身鬆軟的肥肉是絕對沒法兒跟左曉軍相提並論。左曉軍的肌肉是多少結實啊,鋼澆鐵鑄的一般,而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四十九歲了,比她大整整二十二歲,論年齡完全可以做她的父親了。也許他正好跟自己的父親同齡呢。紅火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跟母親分手了。
方浦西那分類似於父愛的感紅火從未經歷過,所以她就異常柔順地任他抱著,他並不脫她的衣服,而是一個勁地揉她的頭。紅火蜷縮在他懷裡,覺得自己此刻的姿態大概就跟一個溫順的小動物差不多。
城市的喧鬧聲很重,窗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農貿市場,那邊的叫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的聲音,一點不落地湧進這間幽暗的屋子裡來。百葉窗一明一暗的影子畫在他臉上,使得他那張並不年輕的臉看上去有些像京劇中的臉譜,看不出他臉後面那張臉來。他是設計了很久了呢,還是今天忽然心血來潮?即使離得很近紅火也無法看清他。男人都是那種臉後面還有臉,心裏面還有心的人。
房間里的光線暗暗的,要開燈還沒開燈的那段時間,是一天中最令人神恍惚的片段。紅火此刻腦子裡有點茫然,被人像玩具一樣抱著,隔著衣服撫弄著,心如何並不怎麼明確,既沒有憎惡,也沒有喜歡,只覺得身心都很疲憊,或者說有點懶。一個女人苦苦掙扎了這些年,到頭來還得靠男人。紅火為自己的這種念頭而感到羞恥。
他把她抱得更緊了,並且伸出一條濕濡的舌頭像動物一樣地舔她。他舌尖上的唾液閃著晶亮的泡沫,他像舔一塊奶油蛋糕那樣舔她的臉,這讓紅火感到噁心。紅火別過臉去躲閃著他的吻,這倒更加撩撥了他的慾念,他顫抖著,吻得十分動。
外面的嘈雜聲如濤聲一般地湧來,這個房間恰好被包圍在城市的喧囂嘈雜之中,好像城市裡的一條船。心是平靜的,她知道他曾經拐彎抹角弄出那麼多花樣,不過是為了想要得到她。而她現在已經在他懷裡了,卻明明也是為了得到些什麼。這是一個明碼標價的時代,你不付出點什麼就甭想得到。
紅火開始回吻他了。他像被火燙著了一樣,身體扭動得好像脫了節,紅火可真不喜歡他這樣。想像中他應該像父親一樣穩重如山的一個人物,這會兒卻像小丑了。她索性閉上眼睛不看,任他抽風似地一陣陣地過電。他並不像年輕人那樣急於剝她的衣服,而是用手隔著厚厚的粗線毛衣和硬布料的牛仔褲觸摸她那凸凹有致曲線感很強的身體。
方笑笑回來了,她是自己開門進來的。
他們慌忙站起身,一個變做父親,一個變做老師。那孩子的臉依舊還是冷冷的,一雙半透明的眼睛卻像是能夠洞悉一切似的,冷冷地瞧他們一眼,話也不說,轉身回自己屋裡去了。這場面很像戲劇里的冷場,誰也說不出話來,就只是一味地噎在那裡,讓人很不好受。
下次再去方浦西那裡,紅火才知道老方已經把女兒打到深圳她媽媽那裡過春節去了。紅火背著雙肩背包進門,臉被凍得紅紅的。她戴一頂壓住半拉耳朵的毛線帽,同色的圍巾在胸前鬆鬆地打了個結,看上去像個無憂無愁的小女孩。窗外已有零零星星的鞭炮在響。那是一些急於過年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