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十九章(4)
「都是很貴的衣服,說不定你將來出國還要穿……」
紅火今天挑了件極長的黑裙子穿。***如果不是開晚會,紅火想像不出這種露肩露背裙擺大得像面旗幟的大擺裙還會有什麼用處。紅火今天穿它,倒是牛載難逢的好機會,紅火知道這條裙子的最終的使命只有這一次,那就是今天,就是現在。
深黑的顏色把鏡子四周的空氣都染暗了,紅火看不見自己的臉。今晚所有的妝都是用母親的化妝品化的,紅火覺得和母親有了一些親近。鏡子里一張戲劇效果的臉,漸漸和母親的臉重合在一塊。
電腦人酒屋裡擠滿了人。認識的,不認識的,全讓安琪給招來了。她就喜歡眾星捧月似的感覺,她今天穿了身銀亮亮的「魚尾裙」,據說這條裙子值兩萬多塊錢,裙子的本身就像一堆亮晶晶的銀子,安琪走動的時候那些銀子就疾速閃爍起來,像是要開口說話了似地抓撓人心。
紅火今天穿著黑裙子,心也被這黑色沉沉地壓了下去。本來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為了尋開心,該用一種沒心沒肺的玩法才行。
雖然是生日晚會,但他們沒玩切生日蛋糕拍手唱生日歌那套俗的。吧台上備有點心,想吃的儘管去拿。客人們都很踴躍。安琪說「來了一幫狼」,大夥就樂,樂完了食慾更旺。政府官員圍在一起談論時事政治,話題是最近新火起來的一本政治類的新書。有幾個作家坐在一起大談唐納德·巴爾塞姆(denaldbarthelme),或者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作品大加點評。他們喜歡創造一些新名詞來裝飾自己的嘴,要不就用繞口令似的理論來唬人,以掩飾自己在創作方面的低能與先天不足。酒吧中央的一小塊空地上,一對戀人正在旁若無人地跳貼面舞,臉貼臉心貼心,全身心地投特約進去,那是一場真正的末日之舞——天塌地陷都無所謂了——他們只管跳他們的舞。有一小束細細的紫光追著他們,時隱時現,若有若無。
熱鬧的氣氛已達到頂點。紅火拍拍手讓大家靜一靜,宣布要玩一種「生死遊戲」。
這種遊戲紅火他們從中學時就開始玩,但一定要人多。人少排列組合的方式太少,就不好玩了。
紅火給在場的人每人了三張紙條,讓大家在第一張紙條上寫上本人的姓名,然後收上來。又第二張紙條,要求寫一個地點或者時間狀語,比如說「在洗澡盆里」、或者「在秋天」,紙條寫好又收上來了。很多人都玩過這種遊戲,謎底還沒揭開就已經開始在底下咯咯地偷樂。第三張紙要求寫一種「下場」或者說是「結局」。
故事正在緊張的製作階段,明知是玩,可紅火心裡竟有些惴惴不安。這裡蘊含著一些占卜未來的意思,就像算命一樣。信不信由你。紅火收上來那些紙條,薄薄的一迭,她開始像洗牌那樣把它們打亂了重新排列組合。她想,命運之手當初就是這樣安排一切的。
第一張紙條徐徐展開,紅火開始宣布一個人的命運:
「錢小剛,在洗澡堂里,求愛。」
台下立刻爆出富於想像的笑聲來。
第二張紙條是關於奧尼爾的。「奧尼爾,在皮鞋裡,詩朗誦。」
大夥又笑。每一個人的結局都是意想不到的,有一個作家被安排到尼加拉瓜去尋找心愛的人,他立刻坐在後排座位上嚷:「我跑那麼遠幹嘛呀,我就地取材湊合一個不就完了嘛。」鬨笑聲此起彼伏。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盼望著主持人快點念到自己的名字,同時又擔心結局不好遭人恥笑,這樣又巴望著主持人慢點念到自己的名字。
左曉軍以前的一個朋友范維這天晚上也來了。他身邊的女朋友每回見面都是不重樣的。紅火站在酒屋門口的台級上笑著和他握了握手,他很紳士地把他朋友介紹給紅火,又誇紅火「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紅火現在翻開紙條念到的正是他的名字:
「范維,在水管里,撿到一分錢。」
酒屋裡笑聲四溢,紅火看到范維的女朋友笑得直揉肚子,然後滾進他懷裡,兩人扭作一團。紅火想起左曉軍,心裡便像硌著一塊什麼東西似地難受。紅火剛才曾向范維打聽起左曉軍的況,那形的確有點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