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章悠悠我心(3)
臨碧海對寒素兮,
何煩紆之縈心!
浪滔滔波蕩蕩兮,
傷孤舟之無依!
傷孤舟之無依兮,
愁綿綿而永系!
大家都被歌聲催眠了,沉思無,便是那作歌的宗瑩,也只有微嘆的餘音,還在空中蕩漾罷了。***
二
她們搬進學校了。暑假裡浪漫的生活,只能在夢裡夢見,在回想中想見。這幾天她們都是無精打採的。露沙每天只在圖書館,一張長方桌前坐著,拿著一支筆,痴痴地出神,看見同學走過來時,她便將人家慢慢分析起來。同學中有一個叫松文的從她面前走過,手裡正拿著信,含笑地看著,露沙等她走後,便把她從印象中提出,層106
層地分析。過了半點鐘,便抽去筆套,在一冊小本子上寫道:
「一個很體面的女郎,她時時向人微笑,多美麗呵!只有含露的荼蘼能比擬她。但是最真誠和甜美的笑容,必定當她讀到人來信時才可以看見!這時不正像含露的荼蘼了,並且像斜陽熏醉的玫瑰,又柔媚又艷麗呢!」
她寫到這裡又有一個同學從她面前走過。她放下她的小本子,換了宗旨不寫那美麗含笑的松文了!她將那個後來的同學照樣分析起來。這個同學姓酈,在她一級中年紀最大——大約將近四十歲了——她拿著一堆書,皺著眉走過去。露沙望著她的背影出神。不禁長嘆一聲,又拿起筆來寫道:「她是四十歲的母親了——她的兒已經十歲,當她拿著先生的講義——二百餘頁的講義,細細地理解時,她不由得想起她的兒來了。她那時皺緊眉頭,合上兩眼,任那眼淚把講義濕透,也仍不能止住她的傷心。
「先生們常說,『她是最可佩服的學生』。我也只得這麼想,不然她那緊皺的眉峰,便不時惹起我的悲哀。我必定要想道:『人多麼傻呵!因為不相干的什麼知識——甚至於一張破紙文憑,把精神的快活完全犧牲……』」
噹噹一陣吃飯鐘響,她才放下筆,從圖書館出來。她一天的生活大約如是。同學們都說她有神經病,有幾個刻薄的同學給她起個綽號,叫「著作家」,她每逢聽見人們嘲笑她的時候,只是微笑說:「算了吧!著作家談何容易?」說完這話,便頭也不回地跑到圖書館去了。
宗瑩最喜歡和同學談。她每天除上課之外,便坐在講堂里和同學們說:「人生的樂趣,就是。」她們同級里有兩個人,一107
個叫做蘭香,一個叫做孤雲,她們兩人最要好,然而也最愛打架。她們好的時候,手挽著手,頭偎著頭,低低地談笑。或商量兩個人做一樣衣服,用什麼樣花邊,或者做一樣的鞋,打一樣的別針,使無論什麼人一見她們,就知道她們是頂要好的朋友。有時預算星期六回家,誰到誰家去,她們說到快意的時候,竟手舞足蹈,合唱起來。這時宗瑩必定要拉著玲玉說:「你看她們多快樂呵!真是人若沒有感,就不能生活了。是滋潤草木的甘露,要想開美麗的花,必定用要汁來灌溉。」玲玉也悄悄地談論著同級里誰最有,誰有真。宗瑩笑著答她道:「我看你最多——最沒就是露沙了。她永遠不相信人,我們對她說,她便要笑我們。其實她的見地實在不對。」玲玉便懷疑著笑說道:「真的嗎?……我不相信露沙無,你看她多喜歡笑,多喜歡哭呀。沒的人,感就不應當這麼易動。」宗瑩聽了這話,沉思一回,又道:「露沙這人真奇怪呀!……有時候她鬧起來,比誰都活潑,及至靜起來,便誰也不理地躲起來了。」
她們一天到晚,只要有閑的時候,便如此的談論,同學們給她們起了綽號,叫「迷」,她們也笑納不拒。
雲青整天理講義,記日記。雲青的姊妹最多,她們家庭里因此組織了一個娛樂會。雲青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這裡,下課的時候,除理講義、抄筆錄和記日記外,就是作簡章和寫信。她性極圓和,無論對於什麼事,都不肯吃虧,而且是出名的拘謹。同級里每回開級友會,或是愛國運動,她雖熱心幫忙,但叫她出頭露面,她一定不答應。她唯一的推辭只說:「家裡不肯。」同學們能原諒她的,就說她家庭太頑固,她太可憐;不能原諒她的,就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