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章悠悠我心(4)

40.第三章悠悠我心(4)

冷笑著說:「真正是個薛寶釵。***」她有時聽見這種的嘲笑,便獃獃坐在那裡。露沙若問她出什麼神?她便悲抑著說:「我只想求人了解真不容易!」露沙早聽慣看慣她的這種語調態度,也只冷冷地答道:「何必求人了解?老實說便是自己有時也不了解自己呢!」雲青聽了露沙的話,就立刻安適了,仍舊埋頭做她的工作。

蓮裳和她們四人不同級,她學的是音樂,她每日除了練琴室里彈琴,便是操場上唱歌。她無憂無慮,好像不解人間有煩惱事,她每逢聽見雲青、露沙談人無味一類的話,她必插嘴截住她們的話說:「哎呀!你們真討厭。竟說這些沒意思的話,有什麼用處呢?來吧!來吧!操場玩去吧!」她跑到操場里,跳上鞦韆架,隨風上下翻舞,必弄得一身汗她才下來,她的目的,只是快樂。她最憎厭學哲理的人,所以她和露沙她們不能常常在一處,只有假期中,她們偶然聚會幾次罷了。

她們在學校里的生活很平淡,差不多沒有什麼意外的事生。到了第三個年頭,學校里因為愛國運動,常常罷課。露沙打算到上海讀書。開學的時候,同學們都來了,只短一個露沙。雲青、玲玉、宗瑩都感十分悵惘,雲青更抑抑不能耐,當日就寫了一封信給露沙道:

露沙:

賜書及宗瑩書,讀悉,一是離愁別恨,思之痛,之更痛,露沙!千絲萬縷,從何訴說?知惜別之不免,悔歡聚之多事矣!悠悠不決之學潮,至茲告一結束,今日已始行補課,同堂相見,問及露沙,上海去也。局外人已不勝為吾四人憾,況身受者乎?吾109

不欲聽其問,更不忍筆之於此以增露沙愁也!所幸吾儕之以志行相契,他日共事社會,不難舊雨重逢,再作昔日之游,話別,傾積愫,且喜所期不負,則理想中樂趣,正今日離愁別恨有以成之;又何惜今日之一別,以致永久之樂乎?雲素欲作積極語,以是自慰,亦勉以是為露沙慰,知露沙離群之痛,總難恝然於心。姑以是作無聊之極想,當耐味之榆柑可也。

今日校中之開學式,一種蕭條氣象,令人難受,露沙!所謂「別時容易見時難」,吾終不能如太上之忘,奈何!得暇多來信,余續詳,順頌康健。

雲青

雲青寫完信,意緒兀自懶散,在這學潮后,雜亂無章的生活里,只有沉悶煩紆,那守時刻司打鐘的僕人,一天照樣打十二回鍾,但課堂里零零落落,只有三四個人上堂。教員走上來,四面找人,但窗外一個人影都沒有,院子里只有垂楊對那孤寂的學生、教員微微點頭。玲玉、宗瑩和雲青三個人,只是在操場里閑談。這時正是秋涼時候,天空如洗,黃花滿地,西風爽颯。一群群雁子都往南飛,更覺生趣索然。她們起初不過談些解決學潮的方法,已覺前途的可怕,後來她們又談到露沙了。玲玉說:「露沙走了,只與她的前途未始不好。是想到人生聚散,如此易易,太沒意思了,現在我們都是做學生的時代,肩上沒有重大的責任,尚且要受種種環境支配,將來投身社會,豈不更成了機械嗎?……」雲青說:「人生有限的精力,清磨完了就結束了,看透了倒不值得愁前慮后呢?」宗瑩這時正在葡萄架下,看累累酸子,忽接道:「人生都是苦惱,但110

能不想就可以不苦了!」雲青說:「也只有做如此想。」她們說著都覺倦了,因一齊回到講堂去。宗瑩的桌上忽放著一封信,是露沙寄來的,她忙忙撕開念道:

人壽究竟有幾何?窮愁潦倒過一生,未免不值得!我已決定日內北上,以後的事還講不到,且把眼前的快樂享受了再說。

宗瑩!雲青!玲玉!從此不必求那永不開口的月姊——傳我們心弦之音了!呵!再見!

宗瑩歡喜地跳起來,玲玉、雲青也盡展愁眉,她們並且忙跑去通知蓮裳,預備歡迎露沙。

露沙到的那天,她們都到火車站接她。把她的東西交給底下人拿回去。她們五個人一齊走到公園裡。在公園裡吃過晚飯,便在社稷壇散步,她們談到暑假分別時曾叮囑到月望時兩地看月傳心曲,誰想不到三個月,依舊同地賞月了!在這種極樂的環境里,她們依舊恢復她們天真活潑的本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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