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三章悠悠我心(17)

53.第三章悠悠我心(17)

那天的車偏偏又誤點了,到上海已經十二點半鐘,她急急坐上車奔回家去。***離家門不遠了,而急迫和憂疑的程度也逐層加增,只有極力噓氣,使她的呼吸不至壅塞。車子將轉彎了,家門可以遙遙望見,母親所住的屋子,樓窗緊閉,燈火全熄,再一看那兩扇黑門上,糊著雪白的喪紙。她這時一驚,只見眼前一黑,便昏暈在車上了,過了五分鐘才清醒過來。等不得開門,她已失聲痛哭了。等到哥哥出來開門時,麻衣如雪,涕淚交下,她無力地撲在靈前,哀哀喚母,但是桐棺三寸,已隔人天。露沙在靈前,哭了一夜,第二天更不支,竟寒熱交作卧病一星期,才漸漸好了。

露沙在母親的靈前守了一個月,每天對著阿母的遺照痛哭,朋友們來函勸慰,更提起她的傷心。她想她自己現在更沒牽挂了,把從前朋友們寫的信,都從書箱里拿出來,一封封看過,然後點起一把火燒了。覺得眼前空明,心底乾淨。並且決心任造物的播弄,對於身體毫不保重,生死的關頭,已經打破。有一天夜裡她夢見她的母親來了,彷彿記起她母親已死,痛哭起來,自己從夢中驚醒。掀142

開帳子一看,星月依稀,四境凄寂,悄悄下了床,把電燈燃起,對著母親的照像又痛哭了一場,然後含淚寫了一封信給梓青道:

梓青:

可憐無父之兒復抱喪母之恨,蒼天何極,絕人至此——清夜挑燈,血淚沾襟矣!

人生朝露,而憂患偏多,自念身世,愴懷無限,阿母死後,益少生趣。沙非敢與造物者抗,似雨後梨花,不禁摧殘,后此作何結局,殊不可知耳!

目下喪事已楚,友輩頻速北上,沙亦不願久居此地,蓋觸景傷,悲愁益不勝也!梓青來函,責以大義,高誼可感。唯沙經此折磨,灰冷之心,有無復燃之望,實不敢必。此後唯漂泊天涯,消沉以終身,誰復有心與利祿徵逐,隨世俗浮沉哉!望梓青勿復念我,好自努力可也。

沙已決明旦行矣。申江雲樹,不堪回,嗟乎?冥冥天道,安可論哉?……

露沙寫完信后,天已亮。因把行李略略檢查清楚,她的哥哥、妹妹都到車站送她。臨行凄涼,較昔更甚,大家灑淚而別。露沙到京時,雲青曾到車站接她,並且告訴她,宗瑩結婚後不到一個月,便患重病,現在住在醫院裡。露沙覺得人生真太無聊了!黃金時代已過,現在好像秋後草木,只有飄零罷了!

玲玉這時在上海,來信說半年以內就要結婚,露沙接信后,不像此前對於宗瑩、蓮裳那種動心了,只是淡淡寫了一封賀她成功143

的信。這時露沙昔日的朋友,一個個都星散了。北京只剩了一個雲青和久病的宗瑩,至於孤雲和蘭馨,雖也在北京,但露沙輕易不和她們見面,所以她最近的生活,除了每天到學校里上課外,回來只有昏睡。她這時住在舅舅家裡,表妹們看見她這樣,都覺得很可憂的。想盡種種方法,來安慰她,不但不能止她的愁,而且每一提起,她更要痛哭。她的表妹知道她和梓青極好,恐怕能安慰她的只是他了,因給梓青寫了一封通道:

梓青先生:

我很冒昧給你寫信,你一定很奇怪吧?你知道我表姊近來的狀況怎樣嗎?她自從我姑母死後,更比從前沉默了!每天的枕頭上的淚痕,總是不幹的!我們再三地勸慰,終無益於事,而她的身體本來不好,哪經得起此種的殷憂呢?你是她很好的朋友,能不能想個法子安慰她?我盼望你早些北來,或者可稍煞她的悲懷!

我們一家人,都為她擔憂,因為她向來對於人世多抱悲觀,今更經此大故,難保沒有意外的事生。……要說起她,也實在可憐,她自幼所遇見的事,已經很使她感覺世界的冷苛,現在母親又棄她而去,一個人四海漂泊,再有勇氣的人,也不禁要志餒心灰呵!你有方法轉移她的人生觀嗎?盼望得很,再談吧!此祝康樂!

露沙的表妹上

露沙這一天早起,覺得頭腦十分沉悶,因走到院子里站了半晌,才要到屋裡去梳頭,聽差的忽進來告訴她說,有一個姓朱的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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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人間一孤鴻(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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