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一章靈海潮汐(6)

6.第一章靈海潮汐(6)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紙上畫的是什麼?——「苦悶可以產生好文藝」,在無可如何之時,我便拿它來自慰!來解嘲!

這時他由街上回來,看見我那狼狽相,便說道:「你又頭疼了吧,快不要寫,去歇歇呀!——我譯的小說稿已經寄去了,月底一定可以領到稿費。***我想這篇稿子譯得不錯,大約總可以賣到十五塊錢,屜子里還有五塊,湊合著也就過去了。」

「唉!只要能湊合著過去,我還愁什麼?但是上個月我們寄出去三四萬字的稿子,到現在只收回十幾塊錢,誰曉得月底又是怎樣呢?只好多寫些,希望還多點,也許可以碰到一兩處給錢的016

就好了!」

他平常是喜說喜笑,這一來也只有皺了一雙眉頭道:「你本來身體就不好,所以才辭去教員不幹,到這裡休養。誰想到賣文章度日,竟有這些說不出的壓榨的苦楚!早知道這樣,打死我也不想充什麼詩人藝術家了。……怎麼人家菊池寬就那麼走紅運,住洋房坐汽車,在飛機上打麻雀!……」

「人家是日本人呵!……其實又何止菊池寬,外國的作家比我們舒服得多著呢!所以人家才有歌德,有莎士比亞,有拜倫,有易卜生等等的大藝術家出現。至於我們中國,藝術家就非得同時又充政治家或教育家等,才能生活,誰要打算把整個的生命獻給藝術,那只有等著挨餓吧!在這種怪現象之下,想使中國產生大藝術家,不是做夢嗎?唉!吃飯是人生的大問題——非天才要吃飯,天才也要吃飯。為了吃飯去奮鬥,絕大多數的天才都不免要被埋葬;何況本來只有兩三分天才的作家,最後恐怕要變成白痴了……」我像煞有些憤慨似的著牢騷,同時我的頭部更加不舒服起來。他叫我不要亂思胡想,立刻要我去睡覺。我呢,也真支不住了,睡去吧!正在有些昏迷的時候,郵差送信來了。我拆開一看,正是從北平一個朋友寄來的,他說:「聽說你近狀很窘,還是回來教書吧!文藝家那麼容易做?尤其在我們貴國!……」

不錯,從今天起,我要燒掉和我締了盟約的那一支造謠的毛錐子,規規矩矩去為人之師,混碗飽飯吃,等到哪天了橫財,我再來充天才作家吧!正是「放下毛錐,立地得救」。哈哈!善哉!017

月下的回憶

晚涼的時候,睏倦的睡魔都退避了,我們便乘興登大連的南山,在南山之巔,可以看見大連全市。我們出的時候,已經是暮色蒼茫,看不見嬌媚的夕陽影子了;登山的時候,眼前模糊,只隱約能辨人影。漱玉穿著高底皮鞋,幾次要摔倒,都被淡如扶住,因此每人都存了戒心,不敢大意了。

到了山巔,大連全市的電燈,如中宵的繁星般,密密層層滿布太空,淡如說是鑽石綴成的大衣,披在淡裝的素娥身上;漱玉說比得不確,不如說我們乘了雲梯,到了清虛上界,下望諸星,吐豪光千丈的景為逼真些。

他們兩人的爭論,無形中引動我們的幻想,子豪仰天吟道:「舉問明月,不知天上今夕是何年?」她的吟聲未竭,大家的心靈都被打動了,互相問道:「今天是陰曆幾時?有月亮嗎?」有的說十五,有的說十七,有的說十六。漱玉高聲道:「不用爭了。今日是十六,不信看我的日記本去!」子豪說:「既是十六,月亮應當還是圓的,怎麼這時候還沒有看見出來呢?」淡如說:「你看那兩個山峰的中間一片紅潤,不是月亮將要出來的預兆嗎?」我們集中目力,都往那邊看去了,果見那紅光越來越紅,半邊灼灼的天,像是著了火。我們靜悄悄地望了些時,那月兒已露出一角來了,顏色和丹砂一般紅,漸漸大了也漸漸淡了,約有五分鐘的時候,全018

個團團的月兒已經高高站在南山之巔,下窺芸芸眾生了。我們都拍著手,表示歡迎的意思。子豪說:「是我們多歡迎明月?還是明月多,見我們深夜登山來歡迎我們呢?」這個問題提出來后,大家議論的聲音,立刻破了深山的寂靜和夜的消沉,那酣眠高枝的鷓鴣也嚇得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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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人間一孤鴻(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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