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二十八篇清末之譴責小說(18)

119.第二十八篇清末之譴責小說(18)

《聊齋志異》出來之後,風行約一百年,這其間模仿和讚頌它的非常之多。***但到了乾隆末年,有直隸獻縣人紀昀出來和他反對了,紀昀說

《聊齋志異》之缺點有二:(一)體例太雜。就是說一個人的一個作品中,不當有兩代的文章的體例,這是因為《聊齋志異》中有長的文章是仿唐人傳奇的,而又有些短的文章卻像六朝的志怪。(二)描寫太詳。這是說他的作品是述他人的事迹的,而每每過於曲盡細微,非自己不能知道,其中有許多事,本人未必肯說,作者何從知之?紀昀為避此兩缺點起見,所以他所做的《閱微草堂筆記》就完全模仿六朝,尚質黜華,敘述簡古,力避唐人的做法。其材料大抵自造,多借狐鬼的話,以攻擊社會。據我看來,他自己是不信狐鬼的,不過他以為對於一般愚民,卻不得不以神道設教。但他很有可以佩服的地方:他生在乾隆間法紀最嚴的時代,竟敢借文章以攻擊社會上不通的禮法,荒謬的習俗,以當時的眼光看去,真算得很有魄力的一個人。可是到了末流,不能了解他攻擊社會的精神,而只是學他的以神道設教一面的意思,於是這派小說差不多又變成勸善書了。

擬古派的作品,自從以上二書出來以後,大家都學它們;一直到了現在,即如上海就還有一群所謂文人在那裡模仿它。可是並沒有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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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學到的大抵是糟粕,所以擬古派也已經被踏死在它的信徒的腳下了。

二、諷刺派小說中寓譏諷者,晉唐已有,而在明之人小說為尤多。在清朝,諷刺小說反少有,有名而幾乎是唯一的作品,就是《儒林外史》。《儒林外史》是安徽全椒人吳敬梓做的。敬梓多所見聞,又工於表現,故凡所有敘述,皆能在紙上見其聲態;而寫儒者之奇形怪狀,為獨多而獨詳。當時距明亡沒有百年,明季底遺風,尚留存於士流中,八股而外,一無所知,也一無所事。敬梓身為士人,熟悉其中形,故其暴露醜態,就能格外詳細。其書雖是斷片的敘述,沒有線索,但其變化多而趣味濃,在中國曆來作諷刺小說者,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了。一直到了清末,外交失敗,社會上的人們覺得自己的國勢不振了,極想知其所以然,小說家也想尋出原因的所在;於是就有李寶嘉歸罪於官場,用了

「南亭亭長」的假名字,做了一部《官場現形記》。這部書在清末很盛行,但文章比《儒林外史》差得多了;而且作者對於官場的形也並不很透徹,所以往往有失實的地方。嗣後又有廣東南海人吳沃堯歸罪於社會上舊道德的消滅,也用了「我佛山人」的假名字,做了一部《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這部書也很盛行,但他描寫社會的黑暗面,常常張大其詞,又不能穿入隱微,但照例的慷慨激昂,正和南亭亭長有同樣的缺點。這兩種書都用斷片湊成,沒有什麼線索和主角,是同《儒林外史》差不多的,但藝術的手段,卻差得遠了;最容易看出來的就是《儒林外史》是諷刺,而那兩種都近於謾罵。

諷刺小說是貴在旨微而語婉的,假如過甚其辭,就失了文藝上底價值,而它的末流都沒有顧到這一點,所以諷刺小說從《儒林外史》而後,就可以謂之絕響。

附錄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

三、人派此派小說,即可以著名的《紅樓夢》做代表。《紅樓夢》其初名《石頭記》,共有八十回,在乾隆中年忽出現於北京。最初皆抄本,至乾隆五十七年,才有程偉元刻本,加多四十回,共一百二十回,改名叫《紅樓夢》。據偉元說:乃是從舊家及鼓擔上收集而成全部的。至其原本,則現在已少見,惟現有一石印本,也不知究是原本與否。《紅樓夢》所敘為石頭城中——未必是今之南京——賈府的事。其主要者為榮國府的賈政生子寶玉,聰明過人,而絕愛異性;賈府中實亦多好女子,主從之外,親戚也多,如黛玉、寶釵等,皆來寄寓,史湘雲亦常來。而寶玉與黛玉愛最深;後來政為寶玉娶婦,卻迎了寶釵,黛玉知道以後,吐血死了。寶玉亦鬱鬱不樂,悲嘆成病。其後寧國府的賈赦革職查抄,累及榮府,於是家庭衰落,寶玉竟了瘋,后又忽而改行,中了舉人。但不多時,忽又不知所往了。后賈政因葬母路過毗陵,見一人光頭赤腳,向他下拜,細看就是寶玉;正欲問話,忽來一僧一道,拉之而去。追之無有,但見白茫茫一片荒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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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小說史略(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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