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三章親密愛人(5)
王燕每一回溫柔都不肯放過,她管丈夫叫「我哥」,不說「我哥」不開口。王鋒也從來不管他嬌小的妻叫「老婆」而是叫「妹」,叫「寶貝」,後來又麻里麻煩地管她叫「寶燕燕」,他們好得不知叫什麼好了。每次來玩都給我們上夫妻恩愛最生動的一課。
「你也溫柔點好不好?最起碼別跟我欠你什麼似的。」客人一走便去開導我家那位「哥」。「哥」正襟危坐在沙上,用力拍拍我的肩說:「咱們倆個當兵的,互稱哥哥妹妹總不大合適吧?」
「那也不能讓人看著跟連長、指導員那麼嚴肅吧?」我脫掉軍裝,換上很「妹妹的」一裙子,又搬出一摞書來大肆尋找。沒有「小名」、「筆名」、「曾用名」也就算了,「愛稱」總該有一個吧?
「法國人把自己心愛的人稱為『小捲心菜』,猶太人叫『親愛的小牝鹿』……」「這也太酸了吧?」「別吵,你聽我念完,波蘭人把人叫做『餅乾』,立陶宛人把自己心愛的人稱為『啤酒』……」
「嗯,我比較喜歡『啤酒』,以後咱們就做立陶宛人好了。」
那天王燕王鋒那對「表兄妹」又到我家來「搗亂」,王林立刻捏了一下我的手說:「啤酒,快去!」這叫什麼「愛稱」呀,分明是在吩咐小跑堂的。你瞧瞧人家的丈夫,一邊蹲在地上刮著腥呼呼的魚鱗一邊對他的「寶燕燕」吟誦千古名句:「兩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看得我好感動。
第二天我在廚房切肉絲,順手塞了本「詩選」給王林,讓他也像王鋒那樣如法炮製一回,誰知出來的卻是:「鍋內放油,燒至五成……」
「你這是愛詩?」「是魚香肉絲。」
就在王燕王鋒準備去「紫竹院街道」辦理離婚手續的那個正午,我收到了一個淡藍色的信封。來不及拆開來看,便急急地問王燕:「好好的,怎麼就離了呢?」「好聽的都說完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現在見了面跟仇人似的,沒勁透了!」
我拆開那封信,現它是我盼了很久的書。字,只有一行:「相愛,也在朝朝暮暮。」
第四節燒音響
王林愛上我的時候,我們一無所有。雙手插在口袋裡,吹吹口哨唱唱歌,倒也自得其樂。後來我們有了一間屋,我把它漆成淡淡的粉紅色,又配了淺粉的一張床墊和一些淺粉傢具。王林說一進這屋我怎麼就犯困呢?書也看不進去了,別是得了「粉色綜合症」吧?我說得了,才不是呢,因為沒有音樂,所以人就沒精神。王林說這好辦,把我那台「一掌樂」抬來不就得了?我連忙沖他抱拳一笑,說:「謝天謝地,你還是饒了我吧!」
他那台「一掌樂」,從18歲就跟著他了,那時四喇叭錄音機還挺時髦的,害得大個子王林被女孩子們圍追堵截了好幾回。當然人家是沖著音樂去的。英俊的小生放在第二位。七、八年過去了,那台「四喇叭」被聽成了「一掌樂」——拍拍打打才肯唱歌。這回布置新房,我三令五申不許他那台老掉牙進門,害得王林像丟了一件寶貝似的。
那天我們路過一家名叫「38c」的店鋪,我拉住探頭探腦的王林說:「別看了,準是賣中藥的。」進去以後才知道是家「燒級」的音響商店。各種音響器材令人眼花繚亂,高高低低每個音箱後面都標著「天文數字」,王林卻看得津津有味。回家便悶頭悶腦去找木板,又問木工老李頭借鋸子、刨子、鎚子、釘子。我說你打算把這個新家拆了重搭嗎?王林說你就等著「燒」吧!
我的粉屋裡到處都是刨花,「一掌樂」也被搬回家來,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電線、喇叭、二極體、三極體。王林親手釘了兩個大音箱,又在音箱里塞了我的半打絲襪進去。「一掌樂」被拆拆裝裝作為主機。電唱機好歹不是手搖的。無數根導線進進出出,音箱表面蒙了兩塊跟我裙子一樣的皺花斜紋布。一翻衣櫃,那條裙子已經不見了。這樣花花綠綠的一堆。活像廢品收購站里的那些寶貝。第一次聽從對門大寶家借來的那張唱片,我嚇了一跳。忙問林現在的新搖滾是不是不用樂器伴奏了?直接改用飛機大炮了?王林連忙調小音量道:「一開始有些雜音,過會兒就好了。」果不其然,「飛機大炮」的聲音一過,那歌聲柔柔水水,好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