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途中暗殺
這裡經過的是一片蒼林,夜風嗖嗖拂過林葉之間,淹沒了方才的動靜。
月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灑落,一切景緻朦朧不清,可是剛才的動靜絕不是她的幻覺。
「停車!」
話音才落,有什麼穿破空氣襲來,「奪」地一聲訂在馬車窗柩上。
是弓箭!
月緋央頭皮一麻,往馬車的角落處挪了一下身子,然後抓來座椅擋住自己。
緊接著,接二連三的弓箭呼嘯而來,外面亂作一團,芷清大喊,「保護小姐!」拔劍將一支弓箭擋開,其他的護衛也迅速進入防禦狀態。
可是弓箭越來越密集,彷彿雨點一般不停歇,一名護衛慘叫一聲,順著山坡滾落下去。
芷清和護衛們借著月色擋箭,可根本擋不下多少,馬車被紮成了蜂窩,多數弓箭穿過縫隙進入車內,插在軟榻和木板上。
月緋央扯過軟榻上的墊子,將角落縫隙擋住,可她知道這並不是長久之計,拖下去芷清和護衛都得死,而她也沒有任何存活的希望。
「小姐,你怎麼樣了?」
凡崢爬上馬車,奮力向月緋央移過去,臉色發白,他身上扎著三隻箭,嘴角湧出了黑血,月緋央見狀心一驚,箭上有毒!
「你趴著,別動,我沒事。」
月緋央說著,伸手用力將軟榻掀下來,覆在凡崢身上,軟榻很輕,且是架空的,可以暫時保護他的安全。
她也快速鑽到軟榻下面,把毒箭拔出來,為凡崢清理傷口。
弓箭仍然在接踵而至,從外頭的回應聽出來,她的人已經所剩無幾。
為了避免柳氏生事,她把大部分護衛都派去守西院,沒想到卻為有些人提供了可趁之機。
想到斂秋她們,月緋央眼睛一下子濕潤,淚水不禁滴落在凡崢的身上。
凡崢身體微微一僵,抬頭看著月緋央,黑澄的眸子儘是黯然,「小姐,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和她們,讓你難過了。」
他的職責是保護小姐,可是他卻沒有這個能耐——
「別說話,我們可以撐不過去的。」月緋央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露出微笑,「上天會保護我們。」
弓箭好幾次差一點落他們身上,腳步聲朝馬車飛快圍攏而來,聽得出來來人在數十之眾,看來幕後的人是決心置她於死地,月緋央一顆心不由得高高懸了起來。
任她平時再有張良計,現在也沒有任何退路。
忽然,大地開始震顫,樹葉窸窣作響如篩子,彷彿有更可怕的東西以馬車內中心侵襲而來,一聲聲慘叫響起,一蓬蓬鮮血飛濺到馬車上,接著便是兵刃交接的聲音,只是後來的人似乎已經形成合圍之勢,不再有弓箭飛來馬車上,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求饒和慘叫。
馬車帘子被撩開,檀香侵入,月緋央抬眼,正好對上姬鳳翼蘊著擔憂的黑眸,心中一暖。
他來了,來得及時。
姬鳳翼看到月緋央毫髮無損,眉眼有了鬆動,可是目光落在肩頭裸露的凡崢身上,立刻冷沉了下來。
哼,自己命都快要不保了,她還有心思給別的男子治傷?還衣衫不整。
月緋央不知道姬鳳翼的小九九,繼續為凡崢排毒,邊由衷地說,「謝謝你。」
「是不是後悔趕本殿走了?」姬鳳翼臉上都是不悅,他掐好了時間,本來要來一出「英雄救美」,沒想到卻是「美人救小白臉」。
「是啊,你是光,你是電,你是唯一的傳說,我應該求你留在我的身邊的。」
月緋央死裡逃生,什麼肉麻的話都說得出來,還有,明明是他嘔氣要走,她怎麼趕他了?
姬鳳翼唇角抽了一下,女人變臉真的比翻書還要快啊,不過聽了這句話他心情還不錯。
凡崢的毒排了一大半,勉強可以保命到公府,到時再行近一步治療,感到落在身上的一道目光要將他焚燒似的,他不由得抖了一下,順勢逐漸昏迷了過去。
月緋央急忙下馬車,尋找芷清和斂秋的身影,馬車底和附近她都找遍了,只有那幾名已經死掉的護衛,月緋央頭皮一炸,難道是在坡下……
她一陣心悸,正要到下面去找,摺扇擋住了她,月色傾灑而下,姬鳳翼眸中透出一絲玩味,那張俊顏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彷彿降落人間的神祈。
「想要人,是不是該拿出一點誠意來?」
月緋央一詫,「人是在你的手裡?」
姬鳳翼微挑眉,不言自明。
「你要什麼誠意?」月緋央皺眉,今日她讓他不好受,他不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折損她一頓才怪。
「這要看月小姐想給出什麼誠意了。」姬鳳翼看著嫣紅欲滴的嫩唇,喉結難以遏制地一陣乾渴。
「如果我不給呢?」月緋央牙痒痒,趁人之危,他還真是正人君子啊。
「那麼……她們本該是要死的,本殿從來不做虧本生意。」姬鳳翼俯身,看著那雙平靜的眼眸,幽幽道。
雖然聽不出任何威脅,可難保他真的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反正在月夜,也沒有人看見不是嗎?
月緋央不管三七二十四,踩到一個小木樁上,踮起腳尖,朝那弧度完美,魅惑十足的唇吻了上了上去,手,勾住了姬鳳翼的脖頸。
不過是蜻蜓點水,接觸到柔軟溫涼的質感,她迅速移開,「這樣,夠……」
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姬鳳翼忽然扣住了她的腰肢,低頭攫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唇上溫柔又熱烈地輾轉,檀香縈繞在唇齒間,月緋央小小的身子僵住。
「你就這麼討厭本殿,嗯?」耳邊,似乎傳來模糊不清的呢喃,月緋央反應過來,不適地掙扎著,牙齒下意識地一咬,姬鳳翼動作停下了,一縷鮮血從薄唇流下。
注視著她,幽沉的眸子帶過一絲失望,卻泛起更加詭譎莫測的色彩。
「我……」月緋央臉色發燙,一板一眼地說,「我是覺得已經夠了……」
「夠了?」姬鳳翼好笑地反問,忽然湊到她的耳邊,「告訴你,永遠不夠。」
月緋央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姬鳳翼拍手,芷清和斂秋從不遠處的樹叢里跑出來,斂秋撲到她的懷中,「小姐,你沒事就好,嗚嗚嗚,擔心死我了。」
月緋央後腦勺滑落一滴汗水,等等,似乎有哪裡不對?
好啊,敢情一個個吃裡扒外,和某人狼狽為奸,算計她來了?
月緋央冷黑著一張臉,「回去吧,下次不死先哼哼一聲。」
正要上馬車,才發現馬車已經千瘡百孔,插滿了弓箭,一個瞌睡就有可能去見閻羅王。
「如果月小姐不嫌棄,本殿倒可以提供馬車。」姬鳳翼帶著淡笑道,可怎麼看都像是壞事得逞的樣子。
長風在一旁忍著笑,是啊,等月小姐的馬車毀得不成樣子,殿下才要他們出手,這心思也是夠夠的。
不過,殿下是早就到了馬車旁邊,對裡面的情況一直了如指掌,不然,他又怎麼敢這樣冒險?
「好啊,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月緋央也不拒絕,讓芷清她們把凡崢抬上了另一輛小馬車,徑直上了他的馬車,芷清,斂秋和凡崢就在一輛。
「是了,習慣就好。」姬鳳翼在她身邊坐下,打開摺扇,「畢竟以後有的是同乘的時候,因為……」他湊身過來,「月小姐的馬車總是免不了會壞掉。」
月緋央才沒有心思和他嘮叨這些,眸子彷彿凝上了一層寒冰,「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姬鳳翼也斂了些許的不正經,「其實,要你命的,也不過那幾個人,不管是誰讓人動的手,都是一樣的。」
月緋央沉默了一下,「為什麼幫我這麼多次?」
她不希望欠他太多恩情,還是說,他抱著不為人知的目的?如果他真的有什麼目的,她心裡還好受一些。
「本殿做什麼事,從來不需要理由。」姬鳳翼緩緩道,「不想做的,誰也奈何不得我。」
兩輛馬車停在平陽公府大門前,月芊音和柳氏早就在門口候著,芷清和斂秋將一個人抬下來,還蒙著鋪軟榻的毯子,兩人的目光一下子就亮了,這一次靖王派出這麼多高手,只為了剿殺月緋央,這等待遇也算是她的榮幸了,結果果然沒有讓她們失望。
「大姐,我的大姐,你去視察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只有冰冷的身子。」
月芊音用帕子拭著眼角,悲切地撲過來,肩頭不斷顫抖,看上去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天啦,我的央姐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母親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啊。」柳氏身體晃了晃,滿眼驚懼痛苦,幸虧陳嬤嬤扶住了她,不然只怕要真的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