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情味手記(一)(4)
昨晚朋友的電話以及連日來身邊生的事端,使我此刻感到神思恍惚。***於是,我試圖觀察晨光、樹影以及荒涼的石縫間的水滴,以便轉移注意力,如不這樣,我的心思肯定跳不出那些糟糕的緒——關於狗,關於我們人類。說不定就會落到某件憂傷的事端上去,或者那些我自己也預料不到的什麼感覺上面。
我的想法有時是有點\"失態\"的,有時候忽然之間就把自己變成一個不成熟不老練的\"病人\"。在日常生活中,我總是讓自己儘力和有用,好像唯此才算盡職盡責,才能保持家庭以及各種關係的和諧平衡,這常常使我倦累不堪和難過!更使我感到我們人類的某些狹隘和自私。當然,這種內在的景外人是很難察覺的,因為它只在我自己的身體內部生,然後被自己消化,直至消滅。
其實,我早已懂得,任何心事重重的人都會是健康受到損害的人。我常常想,以我的瘦弱之軀,有什麼理由再讓自己不順從現實和順應自然呢?有什麼理由憂思多慮、百感交集呢?倘若上蒼對我們仁慈,那就讓我們人類的神經木訥一些吧。讓多思的人們,閉上內心的眼睛吧。
我用力呼吸了幾下綠葉旺草們堅韌而粗糙的氣息,然後靜心平息地對自己說,平衡的能力就是健康的能力,平衡的能力就是成熟的能力。我們必須學會不思索地生活。
然後,打開車門,鑽進汽車。
上路后,我打開音響,正好是蘇芮的《酒干倘賣無》,這是我熟悉又熟悉的一老歌了,講的是一個被撿來的女孩、一個啞巴父親和一隻忠誠老狗的令人心碎的故事。當我聽到她唱,\"雖然,你不能開口說一句話,卻更能明白人世間的黑白與真假。雖然,你不會表達你的真,卻付出了熱忱的生命……什麼時候你再回到我身旁……\"我的淚涌了出來——我想起了我家那不會說話的啞巴愛犬,和那些能說會道的人群……剛才說服自己的所有大道理完全失效。
鎮靜了一會兒,說服了自己一會兒,然後,只有繼續上路,奔赴這個比狗狗們的世界複雜得多的人的世界。
我在想,十年後(如果三三足夠長壽的話),我的愛犬將棄我而去,這當然不是它的本意。倘若它能夠擁有足夠的歲月可以活下去,它一定願意陪伴我終其一生,直到安葬好我之後,它才會覺得有權利放心地離開這個世界。這當然是它力所不及的。
從宏觀上說,我是一個悲觀主義者,雖然眼前的每一天我盡量保持樂觀主義的姿態。對於三三,\"十年\"這件事,一直是我的一個死結,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至於人,這種悲觀有其必然性。記得有一位英國作家喬治·吉辛曾談論過這類話題,大意是,任何兩個人倘若不是偶然接觸而是經常在一起廝守的話,那種表面的和諧下得暗藏著多少自我抑制啊。人,生來就不是與其同胞和平相處的。
我想,他所說的也是我們人類的局限之一吧。想一想,在我們和自己最親密的人之間,生過多少冷漠疏遠、真真假假甚至背信離棄呢!我們有什麼理由不能理解那種脆弱的人們寧願獨守安寧的生活呢!
我知道,在我一貫的思想脈絡中,自由和悲觀的傾向有點嚴重,這影響了某些人對於身為作家的我的認同。但是,這種傾向卻從未妨礙過我本人對於人類的悲憐、仁愛和責任之心。這已足夠。
有人說,現代人的感方式有多種多樣,\"深款\"、\"輕鬆款\"、\"交易款\"、\"娛樂款\"等等。我常常感到自己活得太乏味,太單一了。除了第一款,別的似乎興趣不大。這可能跟我的\"平衡感\"和\"內定力\"比較弱項有關。
可是,為什麼不可以呢?!
這麼多年過去,我想,對於與人類相處的能力,我終究是有所進步的吧。\"與時俱進\"從哪個角度講都是英明的決策啊。
記得,在我短暫的博客經歷中,有一個令我難忘的留,他說:也許,用離開來愛你,才是一種真正的\"酷\",一生一世的、永不再見的離開……我怎麼捨得再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