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遊走手記(二)(1)
10、如同\"飛著\"
我必須關上房門,坐下來,寫字,手指洗得乾乾淨淨,坐在我那隻帶扶手的黑椅上,倚靠桌邊,凝神專註。***這既不是神聖的職責,也不是玩耍娛樂。只是緣於我內心裡涌動的某種東西需要被真實地觸摸到,一些冷靜、審慎而持續的激與思想,一些懷舊的臉孔和殞逝的事物,它避匿在我的深處,它既是感性的又具邃重的分量和質感,它在我體內懸浮,悠蕩,落不下來。這令我卧立不安,寢食無味。交談、讀書或者走來走去都無濟於事,都無異於隔靴搔癢。像某種感覺,被調動起來,卻又被人為因素阻隔,無法提升,卻又掉不下來,在臨近的平台上,無法解決掉。
終於,我坐下來打字,心裡的某些東西就這樣開始被觸摸、被慢慢解決,手指掠過那些紛繁複雜的事物,一些敏感的字與詞以及它們的聲音、色澤和質感就這樣全都涌到電腦前的指尖上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只有這時——當橫平豎直的文字的肩架手臂在我的指間滑動起來,它的觸角才能伸進我的心口內部,只有它能夠抵達。這是我的心、我的思想的**的一種解決方式,這是它們\"飛著\"的一種方式。當觸摸到一個珍愛之詞抑或句子,那種撫摸到思想的快感,就有掩口抑制尖叫的感覺。它甚至於超過了任何一種快感。質感冰涼的字與詞,如同身體的肌膚,在指掌的觸摸中灼熱起來……這是寫作的偷快。
還有一種狀態類似於寫作——和好友在一起,有一些時間、有一些良宵,必須虛度。陽光之下,我們在街上或者荒地上閑走,我們牽著手,一個人手臂上血管的跳動敲擊著另一個人手臂上血管的跳動。我們衣著優雅而另類,步履蹣跚而零亂。我們身著灰黑色的燈芯絨長褲,淺栗色的羊皮夾克鬆鬆垮垮地披在我們瘦削的肩頭。我們體態輕盈,骨節秀美,輪廓清凌,目光明敏,臉孔年輕而憂鬱。所有孤寂抑或喧嘩的事物都令我們心動,所有蕭條抑或繁華的景象都令我們顧盼。我們探詢的目光既流連在表層,也窺覺到深處。有一種深邃躲在我們貌似平淡的臉孔後邊,我們秘而不宣。我們無所謂去哪兒,只是走著,我們心裡\"飛著\"……這對於我是一種不著文字的寫作形態。
……
人世間我以為有四種\"飛著\"的形式:
1。生理本能:性。
2。心理體驗:感**(非以性本能為動力的精神化力量——高度的人格、智力與審美的吸引。)
3。消極方式:毒品或濃度酒精。
4。積極方式:藝術創作。
這四種\"飛著\"的狀態,當然是有高低層次的,我們這裡暫且不去討論。我只想說,創作對於我,是不可缺失的,它既是激的又是冷靜而沉重的,是最為高級的一種。
杜拉斯有一段文字,可以說包容了上述除卻毒品以外的三種\"飛著\"的狀態:
\"……無事生,那恰恰是最值得加以思考的事件。也許,應該帶著我的行裝、我的飽經風霜的容顏、我的年齡、我的職業、我的狂暴、我的瘋狂進人寫作,也帶上你……帶著你的行囊、你的光澤的面容、你的年齡、你的悠閑放任、你的可怕的狂暴……你的驚人的超凡入聖。但是這仍然還不夠……\"
感謝老天賦予我豐富的敏感性和思想力!感謝它能讓我在未來歲月中繼續處於這樣一種創作狀態,儘管我已不再年輕。
11、阿爾貝特五歲的錯誤
1999年是令人十分敏感和滿懷警覺的年份,母親許多年來一直是對外星人之類的說法深深敬畏,而我一直對這些缺乏實證的事物提不起熱。近日,由於我受到一位從柏林來的ufo謎的朋友的蠱惑,也開始懵懵懂懂甚至\"疑神疑鬼\"起來,母親終得機會對我煽風點火。
清早起床后,母親到我的房間告訴我一件奇怪的事。她說,她與幾位朋友外出旅行去了,天光水色景物宜人,於是她便單獨出去在附近閑逛,打算買一個假頭套送給她的一位老朋友。她估計自己只是離開夥伴們半個鐘點,可是回去的路上她忽然迷失方向,找不到那一家賓館了。這樣又耽擱了大約半個鐘點。正在著急四處打聽時,剛好碰上一位同伴,他一把拉住母親神色緊張地說,\"你到哪裡去了,大家已經整整找了你十天了,急死了。\"母親奇怪地說,\"我只離開大家……\"她低頭看了看手錶,\"大約一個小時啊,怎麼會是十天呢?\"母親說著,一眼就看見了她找了半天的賓館其實就在同伴身後聳立著,母親說\"我去買了一個假頭套,回來的路就走亂了,不知是怎麼回事。可是,剛才連賓館的影子都沒有,怎麼這會兒忽然就在眼前了呢?\"母親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摸皮包里的假,可是新買的頭套卻不見了。母親疑惑地與同伴走進賓館大堂,現大家都坐在大堂的沙上焦急地等她,整整齊齊一大排人。大家見了母親,一下子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母親十天來哪裡去了。這時,母親真的慌了,莫非自己真的讓外星人帶走轉了一圈?母親恐懼地又看了看手錶,再抬起頭時一眼就現了自己剛剛買的卻找不見了的那個假,已經戴在了她的老朋友的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