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成長手記(一)(3)

3.成長手記(一)(3)

安詳的大自然的鼾聲如同迷人的音響,初始你體味到你曾經過往的喧嘩之路,不免顯得稚嫩,不免顯得淺薄,甚至有點荒唐,那不過是鼻子尖底下的一點繁華景緻,那似乎不是目光深處的遠方。***你忽然覺得你的昨天已經消遁得如此遙遠,你忽然現此刻的你的身上像秋天的空氣一般,絢爛與凋敝並存,熱烈與淡漠並存,敏覺與木訥並存。你洞悉身前身後浮光掠影的世界的能力,並不妨礙你陷入對於一株年代久遠的向日葵的深深懷念。

氣定神閑,一門了不得的藝術!

40歲,一生中多麼奢侈的季節!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40歲生命就已凋零,她依憑短暫易逝的生物本能活著,年輕是她唯一的通行證,她在浮華中眼花繚亂,目不暇接,就像曇花無法不讓自己成為曇花那樣,顧不上在自己的土壤中儲備一些可供日後盛開的養分,當她紅顏褪盡、香消玉殞之時,時光輕而易舉就把她從人們的視線中掠走了,成為一株被人遺忘的干枝敗葉;另一種人,40歲生命剛剛開始,她埋葬並穿越了青春期特有的晦澀哲學的泥濘之路,再一次出生了,她臉孔上歲月的風塵怎麼也抵擋不住由她的內心和智慧滋養出來的坦然的光輝,那光輝是一種辭,透露著你的內容,如同秋天的大地豐沃富饒、層林盡染,如同一個龐大的國家坦蕩和巋然,就像蒼老睿智、意蘊悠遠、既凄涼又溫暖的尤瑟納爾的臉,穿越穹隆和浮雲,穿越歷史和光陰,永遠地向我們走來,擊中我們年輕的心!她從不曾在光中衰老,她只曾在光中死去,她死去得像睡著一樣,那顆沉思疲倦的心臟彷彿只是小憩片刻就會重新年輕地搏動起來……

一個叫做阿特伍德的作家曾說,請問是誰擋住了風?

我不禁自語,請問是誰掠奪了我們的臉?

4、我究竟在這艘人世之船上浮想什麼

不知別人是否有過同樣稚嫩脆弱的成長經歷,我曾有過這樣的一個時期:

大約在我十四五歲,也就是李商隱所寫的\"十五泣春風,背面鞦韆下\"的年齡,有一次,我隨母親到火車站給她的一個朋友送行。那時候,我完全是一個不用大人費心寒暄搭訕的母親身後的孩子。我已記不得當時母親和朋友是真心地依依惜別,還是客套的熱。只記得,後來火車出一聲長長的沉悶的鳴笛,那聲音在空曠的站台上凄涼地綿延瀰漫,夾裹著乍暖還寒時節涼颼颼的小風,剜割在我心上。然後,車身慢慢啟動了,客人踏上了火車,向我們揮手告別。再然後,客人揮著手與我們隔窗交錯而過,漸漸遠去。

這時候,不知為什麼,我的眼淚忽然就涌了出來,而且莫名地傷感起來。

可是,這個客人,明明是我不認識的啊!

我站在那裡,又尷尬又不好意思。趁母親忙著與客人揮手致別的空檔,我趕快用手抹掉淚水。

火車又是一聲凄凄涼涼的長鳴,拋灑在漸行漸遠的空中,遠處黃昏的雲朵濃彩重墨,似乎飽含著人世間的離愁別緒,我的眼淚又不聽話地流了出來……

在後來的歲月中,我又經歷了幾次同樣令我尷尬的場面,我便認定自己不適宜給人送行,便堅決地迴避了這樣的場面。

後來,我知道了我的眼淚為何而流。我是聽不得那長長的凄涼的鳴笛聲,那沉甸甸的聲音,如同大提琴的低吟,古排蕭的泣訴,讓人凄迷恍惚。人去心空,距離像歲月一樣拉遠了,像夢一樣融化成一片空茫,散淡難辨,恍若隔世。時光如同攥在手中的沙子,多少人世的生離死別、從此天涯的故事,就這樣隨風飄散了。

以我當時那幼小的未諳人世且善感多思的脆敏之心,怎能經得起那想象中存在的哀婉曲折、迴腸九轉的憂傷呢?

預習高考的時候,我和同班一個女同學非常要好。高考分數下來后,我得知自己考上了大學,便歡快地跑到她家。當聽到她未被錄取的消息時,我難過得眼淚立刻湧出眼眶。她倒是個心思寬闊的人,反過來安慰我,並做出匪夷所思的樣子,說:\"咦,怎麼像是你沒考上大學呢?沒考上的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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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不回頭(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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