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做人要踏實
南飛凡知道自己惹了禍，不過他怎麼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句話惹的禍。
事到如今，行動不便的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留下來，一會遞紙巾，一會遞水杯。
等趙爺爺恢復鎮定，南飛凡一臉歉意，老老實實的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多嘴的。」
趙爺爺的眼眶仍然泛著紅，啞著聲音說：「你喜歡的這片殘瓷，是我們飛流村的一位老手藝人徐少原的作品，他為了那一窯的瓷，忙活了整整兩年，耗費了大量的心血，可惜開窯的時候出了問題，一窯的瓷沒有一件符合他的要求，其中有個小瓶子看起來還不錯，只可惜底部有瑕疵，老徐一生氣，直接摔了。其中的一個較大的碎片，被小熙拍了照，說是要留個紀念，喏，就是你手上的這一張了。」
「那年老徐已經七十六歲了，到了這個年紀，年輕時的手藝再好，也有些力不從心之感。偏是他不服老，總想著要做出個超越，可人生越是不想留遺憾，反而留的遺憾就越大，他想不明白這道理，沒有燒出理想中的瓷，人跟著就倒下去，拖了沒有半年，人就沒了。」珍奶奶簡單的說了說事情的經過，一輩子的老夥計出了這種事，任誰心裡都覺得不好受。
趙爺爺尤其是過不去這個心結，因為老徐在世時，與他的關係是最好。
當年的那一窯瓷，老徐本是邀請趙爺爺一起來做，可趙爺爺那年風濕病犯了，腿疼的厲害，彎腰都困難，於是他拒絕了老徐。
後來，他還因為老徐數次來找，他反覆拒絕之後仍是不死心，就說了一些重話。
如今那些對話是什麼，趙爺爺早已經回憶不起來了。
老徐走了，遺憾永遠成了遺憾，就算是再懊惱，似乎也只能是這樣了。
南飛凡直到此刻才後知後覺的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怪不得付小妹氣的想要踹他呢，原來他剛剛追問的問題，一直是趙爺爺的傷心事。
他抿著嘴唇，哪怕心裡再好奇，這次也不敢再追問了。
就在這時，趙爺爺看到了大食堂的門口有人走進來，他立即抬手打招呼：「趙小飛，你過來。」
那是個年紀二十齣頭的年輕人，身高至少有一米九，體重得超過一百五十公斤，走起路來異常矯捷靈敏，與他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當然，身高和體重擺在那裡，這令他天然帶著一種壓迫感，每走一步，都彷彿是一座小山在移動。
年輕人一聽到召喚，反而是縮回了腳，扭頭要跑。
趙爺爺低吼：「你敢跑，回家我打斷你的腿。」
南飛凡眼神詫異，看看瘦瘦巴巴的趙爺爺，再瞧著高高胖胖的趙小飛，心說老爺子您是真敢講，打斷腿這事兒，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老頭的威脅，竟意外的管用。
年輕人苦著臉返回來，所過之處，一群老頭老太太在悶笑。
他一直來到了趙爺爺的跟前，有椅子不坐，直接半蹲下來：「爺，那麼多人在看著，您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兒，別動不動就要打斷我的腿。」
他委屈巴巴，「我最近也沒惹禍啊，您老惦記著我的腿做什麼呢？」
趙爺爺瞪他：「沒惹禍，你見到我跑什麼？」
趙小飛有苦說不出，心中腹誹：那不就想要少挨頓罵嘛，只是他動作還是不夠快，才一出現，立即被逮住了。
趙爺爺才不管自家孫子心裡在想什麼，好不容易逮到了人，當然不能輕易放過。
「你回家去庫房裡翻翻，把去年你爸買回來的二手輪椅找來，動作速度點，我在這兒等著你。」
趙小飛瞬時不再鬧脾氣，臉上的不情願全收了起來，盯著趙爺爺還紅腫著的眼眶，他神情是無比的緊張。
「爺，您怎麼了？腿不好使了？還是哪兒覺的疼？」
「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趕緊回去拿。」當著那麼多老夥計的面兒，趙爺爺被自家孫子關心，這讓他很是不自在。
趙小飛是真的被嚇到了，他要哭不哭，抓著老頭子的手，說啥都不撒開：「爺，你可別嚇我，哪兒不得勁兒一定要說，要不您在這兒等著，我這就去找我爸，我馬上把他喊回來……」
今天的大戲是一出接一出，分外的好看。珍奶奶都沒急著說破，其他老人就更沒誰插嘴，興緻勃勃的在一旁瞧著。
趙爺爺見怎麼說趙小飛都不聽話，終於氣不過，拍了他腦門一下。
「誰說輪椅是我要用，你沒看見，他拄著拐呢嘛。」
這下，大夥的注意力就又轉移回了南飛凡的身上，他訕訕，「我沒想借輪椅啊。」
今天的事，委實是蹊蹺的要命。
不管是什麼話題，最終都會轉到他這邊來，南飛凡本就無所適從，每次變成大家的目光聚集的焦點，心裡頭都不怎麼好受。
「少說廢話，趕緊去拿。」趙爺爺又一通催促。
這回趙小飛沒猶豫，發揮起他靈活胖子的屬性，一路飛奔，地面被他踩的砰砰作響。
還真別說，一去一回，最多也就是十分鐘。
當趙小飛提著輪椅站在南飛凡面前時，南飛凡哭笑不得的問：「趙爺爺，這輪椅真的是給我預備的呀？」
「你不是想去看這個瓷片嗎？」趙爺爺點了點桌子上的照片，渾濁的目光之中竟有一絲溫柔。
「的確是很想去看的。」南飛凡激動地給出肯定的回答。
「飛流村的路都是山路，上坡下坡是常有的事，你靠著拄拐，一蹦一蹦的過去，是要蹦到什麼時候。」趙爺爺拍拍輪椅，認真的說，「這個輪椅是那年我犯了風濕走不動路，我兒子特意從城裡買回來給我用的，現在暫時借給你，出行比較方便。」
南飛凡感動得不得了，正想多說點感謝的話。
就又聽見趙爺爺吩咐：「小飛，你送他過去看看咱飛流村的那面牆吧。」
「爺，我等會還有事呢，跟青哥約好了要去看田裡的莊稼。」趙小飛並不願意做這事兒，他直接給自己找好了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