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心之所好
「小青這會兒去檢查村后的溝渠，晚點還要去山上看果樹，什麼時候答應讓你陪著看莊稼了？」這種謊也敢扯，趙爺爺一下子給他拆穿了。
「啊？」趙小飛使勁抓了抓後腦。
他還來不及裝傻，趙爺爺一巴掌抽在他手臂上：「啊什麼啊，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做人要踏踏實實，不準偷奸耍滑。」
五分鐘后，迫於無奈的趙小飛，推著滿臉無措的南飛凡，走在了村子里唯一的一條小路上。
這路是村落間最常見的石板路，只是明顯是花了很多心思。不止是路面鋪的很平整，還用土法子做了防滑處理，即使是陰雨連綿的季節，也不用擔心會摔倒。
「謝謝啊，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南飛凡心裡尤其不安，他雖然非常想要完成自己的願望，但心裡也確實不想再去麻煩任何人。
趙小飛已經在臉上，清楚的寫著不情願了。
從村委會大食堂將他推出來之後，到現在是一個字沒跟他說，只是把火氣發泄在輪椅上。
一路小跑，恨不得讓他坐著的輪椅生出翅膀，原地帶著他起飛升空。
試想趙小飛是那種身材，看著比南極大白熊還強壯些，有這麼一位在身後呼哧帶喘，每次有坑坑窪窪的地方。
南飛凡的心都會跟著提起來，生怕他腳底踉蹌，直接將他給壓倒在地，肯定是連人帶輪椅都給壓稀碎。
「要不然你還是把我放這邊，給指個方向就好，我自己可以掰著輪子慢慢挪過去。」南飛凡此刻對自己是深信不疑，他覺得自己能夠克服一切困難。
「我爺爺交代的事必須完成。」趙小飛終於開口講話了：「不把你送到地方，我怕他回家抽我。」
「趙爺爺那麼好，怎麼可能動手打人呢，不會不會，他就是嚇嚇你。」南飛凡再次內心吐槽，趙小飛的高大身材，就算是塞給趙爺爺一根粗棍子，一動不動的讓他打，也未必能擦破一層皮。
真虧了趙小飛由始至終都在裝害怕，哄的坐在大食堂院子里曬太陽的老人笑聲連連。
「不，你錯了，我爺爺說要抽我，那是一定會實現的。」趙小飛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滿是哀愁：「我爺爺打不動，我爸能打的動，我爸不想動手，青哥可以幫忙，唉，在這些人面前只要聽話就好，沒道理可講。」
南飛凡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莫名還是與他共情了。
回想起自己在家裡的待遇，似乎也是如此。在自己父母面前，幾乎沒有人權可言。
通常情況下，不管誰對誰錯，最後全是他的錯。
在被嫌棄的最狠的時候，連呼吸都是錯的啊。
「那咱們走吧。」他放棄了說服趙小飛離開的念頭。
好在這條路確實不怎麼長，在經歷了一個長長的上坡之後，南飛凡來到了飛流村，最具有歷史感的地方：土城牆。
這土城牆卻是有些來歷，聽說在建國以前，飛流村就已經存在了。那時候的村子，規模遠沒有現在這麼大，也沒那麼多的村民，別看是建在了山上，卻因為這裡是入城的一條捷徑，飽受匪患之擾。
村子不能搬，安全問題也不能忽視，於是，村民們依賴於地勢，自發的修起了土城牆。
舊址環飛流村繞了大半圈，將村后的斷崖包含於其中，在匪患猖獗的歲月里，憑藉這堵牆，飛流村內得享太平。
一晃八十載歲月匆匆流逝，土城牆早已墜入歷史之中湮滅無蹤。
距離原址三公里開外，建起來的這一段土城牆，其實是前些年村民們，集資新修起來的。
最初的目的是鄉村振興，打造古村落特色旅遊景點，附近山下的村子也全是如此，響應號召，尋找各自的優勢項目。
只是飛流村的土城牆雖然是有據可查的歷史，不只是在規模上遠遠不夠，也沒有可供講述的故事能流傳下去。
舉全村之力，只修好地基，然後就丟在那裡無人理睬了。直到飛流村最年輕的村支書楊素青走馬上任，這土城牆的項目才從一片狼藉的垃圾堆，變化成了此刻的樣子。
它名字依舊叫做土城牆，不過與以往的土城牆已是截然不同。
哪怕是南飛親自站在了這裡，他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哪怕他知道此刻肯定像極了劉姥姥進大觀園時，處處流露出了沒見過世面的小家子氣，他也是完全顧不得了。
趙小飛抬起手，看了看時間：「兄弟，咱們互相體諒一下，我雖然帶你來了，但我確實是耽誤了自己的事，強擠出時間走了這一趟，所以，你想看什麼抓緊看，給你二十分鐘可以不？看完了我趕緊給你送回去，然後我剛好繼續去做自己的事，這樣咱倆互相不影響。」
「二十分鐘，可能是不夠的吧。」此刻的南飛凡，完全陷入到了，先前那種飄忽遊離的狀態。
他撐著輪椅，緩慢的站起來，輕輕地湊上前去，整張臉貼上了那面牆，那個痴迷表情委實一言難盡，眼神焦灼在牆體表面，目光纏綿，都有點要拉絲了的感覺。
問題在於，如果他所痴迷的是一位面容精緻、身材婀娜的絕世美女，這樣的眼神多是情動所致，完全能夠理解。
可關鍵點還在於，那只是一面厚重的土城牆，哪怕承載了歷史，也額外被賦予了一些美好的意義，卻不至於令一位年輕的男性露出這樣子狂熱的表情。
趙小飛反正是不能理解的，他甚至還眼神戒備，向後退了一大步，努力離南飛凡遠一些。
「喂，我真的只有二十分鐘留給你，我那邊確實有事，不能耽擱的。」見南飛凡失魂落魄，完全沒聽到自己在說什麼，趙小飛急了。
「你先走吧。」南飛凡抬起手，輕輕地揮了揮，趕蒼蠅似的不耐煩。
「我給你送來的，我一定得給你送回去，我自己走算怎麼回事？」趙小飛嘟嘟囔囔。
「你走不走都成，我是不走到。」南飛凡陶醉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掌心之下，按著一塊防護用的玻璃。
而玻璃的另一面，赫然是那塊他追隨了照片，不遠千山萬水找過來的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