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現實與夢想

南飛凡無法形容那一眼所帶來的強烈震撼，彷彿有誰揮出一拳，用力砸向了他的心臟，他連一絲防備都沒有，直接被擊中，於是便被拉入到了一種似夢似幻的境地，世間萬物變得萬分不真實，周遭無關的景物淡去了，而陶瓷廠內堆積如山的物料，隨意擺放的成品、半成品，以及進進出出的工人，全都從另一個視角，展露到了他的面前。

這哪裡還是一個藏於城市角落裡的逼仄房間，廢棄閣樓？

這根本就是最接近夢想天堂的甬道，距離他渴望的人生只有一步之遙。

而他今天來到這裡的目的，不就是做好了捨棄一切，重新開始的覺悟，踏踏實實地跨過去嗎？

「兄弟，租不租？」侯哥一看他的表情就已經懂了。

十分鐘后，拿著押一付三的房租，侯哥腳步輕快地走了。

空蕩蕩的房間，只剩下他一個。

南飛凡仍是站在窗口處，面前是幾盆要死不死的枯花，但花盆卻是正兒八經的純手工製作，從他更為專業的角度，竟覺得這隨意丟在窗口的花盆也多了幾分說不出的精妙，若是洗乾淨擺在商店裡，絕對也是引人關注的精品佳作。

只可惜，這裡是景德鎮，既不缺奇思妙想，更不缺將紙上的設計變成實物的能力。

怎麼辦，他竟覺得驕陽烈日之下，整個景德鎮的呼吸都充滿芬芳的氣息，他想，他一定是要瘋了。

快活得瘋掉了。

一星期後，已經在景德鎮住下來，熟悉了上下樓時那狹窄得令人頭疼的樓梯，南飛凡對於周圍的一切也進行了一番摸索，得出的答案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所在的位置，的確是景德鎮上一個比較有名的創作核心區的附近，周圍有幾十家陶瓷工作室，更有大大小小几百家與陶瓷相關的店，從傳世精品、大師級製作、精品佳作等各層級作品的分類出售，到批發、零售的店鋪，再到以餐具、茶壺、把玩件等以產品功能用途為分類的店鋪，再到以陶瓷種類專門做出區分的店鋪……關於陶瓷的一切，這裡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沒有看不到。

南飛凡最開始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看看這兒，瞧瞧那兒，恨不得一次了解個夠，錯失哪個細節都是絕對的遺憾，他不能允許自己入寶庫卻空手而歸。

可是在來之前，南飛凡沉迷於玩「泥巴」畢竟已有數年，可以說自從九歲那年無意間被媽媽帶去超市門前的那間小小的陶藝館內嘗試了一把手工製作，就已經為他的世界開啟了一扇嶄新的大門。

十幾年間，他一直找尋各種機會去學習，耐著性子把圖書館里關於中國幾大類的陶瓷書籍硬啃了一遍，哪怕有很多時候只是看得走馬觀花、似懂非懂，但對於陶瓷的審美水平，還是建立起來的了。

在他看來，景德鎮的大多數店鋪里所售賣的瓷器製品只能滿足於日常生活所需，成批次大規模生產，根本是工廠流水線上統一磨具製造出來的產品，完全夠不上是藝術品的檔次。

偏偏這樣子完全以商業為目的的店，幾乎佔據了整條商業街的大多數。南飛凡看了一家又一家，耐心地把能進的店全逛了一遍，他突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低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