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營生(11)
絲瓜不缺吃穿全靠偷。***絲瓜不缺女人也全靠偷。
沒有什麼東西什麼財富能打動他使他貪得無厭,他只要維持生活就夠了。他一直把偷當成玩。那實在是很好玩的。
沒有哪個女人能叫他動使他用心專一不再到處拈花惹草。她們享用他。他也享用她們。誰也不欠誰什麼。她們沒誰打願嫁給他,他也從來沒打算娶她們中的哪一個。
隻影月讓他動了真。他想娶她。她說她怕。但她沒說她不願意。怕和不願意是兩碼事。不願意就沒戲唱怕還有戲。想法兒不叫她怕就行了。絲瓜在心裡說影月我會叫你什麼都不怕的。
大木比一直在揣摩人們怕什麼。他必須揣摩這個。
他要靠這個營生。
大木絲瓜有見識。
絲瓜白白知道那麼多秘密而不去利用卻張揚著做了一輩子賊。他讓每一個人都感覺良好理直氣壯振振有辭大不慚談笑風生以為自己是好人只有絲瓜是個壞蛋。
絲瓜極坦然極樂意極快活極招搖地做了一輩子壞蛋。
大木沒這麼傻。
大木懂得那些人間秘密的價直。
大木和絲瓜相反。他要讓每個人都問心有愧提心弔膽吞吞吐吐自慚形穢窩窩囊囊以為只有自己是個壞蛋而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規矩人。
他們所有的把柄都要儘可能掌握搜集起來。
你幹了壞事又想冒充好人嗎?就得求我比如用錢用東西用笑臉用一切可以討我歡心的什麼事做抵押,那麼我就給你保守秘密直到你死,而大木現人們都有做好人的願望。誰不願做個好人呢?二叔說得對人要臉。
大木同樣現人們都有千點什麼壞事起碼是不大規矩的什麼賽的願望,因為人似乎都活得不太如意,誰不願活得如意一點呢?
九九歸一這是個大有作為的營生。
世上的營生千萬條,為什麼就不能幹這個營生呢。當然能。這可能有點下流。但大木相信這決不是世界上唯一下流的職業。
但人們究竟怕什麼呢。
老人和孩子不一樣;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
當官的和為民的不一樣;
富人和窮人不一樣;
有身份的和沒身份的不一樣;
其實每個人都不一樣。
大木已經掌握了大量的秘密。
大木對張三說張三,你在地下埋了一囤穀子,放久了容易芽、你當心一點。張三是個富農,最怕人說他富。這是個行遠見的人,他早已看出世道變了,富人要倒霉。劃成份前他在地下埋了五百斤穀子。劃成份時拚命哭窮,好歹劃了個富農。如果被人犮現他做了手腳,單憑這一條也得罪加一等。穀子埋在地下很久了。他不敢扒出來,又怕變霉了,有時就偷偷扒了看看然後又埋上。油煎火燎似的。他實在是心疼糧食。又實在怕露了馬腳。怕得要死。
人木對李四說李四,你盡玩假三套,一張白烙饃吃一百天了還吃不完,都有餿味了還不扔掉另換一張。李四聽了一愣就忙陪笑臉,說大木兄弟你千萬別說出去。大木說那是那是。李四很窮,土改時划個貧農。可他又最怕人家說他窮,就罵上級沒眼。他說我富得很,別看我沒幾畝地,東村西村南村北村都欠我的帳呢,光浮財也夠個富農起碼也該攤個中農。就整天憤憤不平。那時土改不久,人們都講家致富。李四沒什麼本領家就只好自吹自擂。在家吃飯都是黑麵茶糊糊,事天還要吃野菜。但他卻單烙一張白餅卷一棵大蔥放起來,大人小孩都不讓吃。李四關門填一肚子野菜然後拿上那張白餅出門去,一路打著飽嗝和人招呼,兜一圈回家白餅完好無損仍放高處藏好,隔天又拿出去晃晃。大木都認識那張白餅了。大木並不指望敲他竹杠,只想耍耍他。
大木對村長說村長,你該讓寡婦少卿在門軸上抹點油,半夜裡開門關門老是吱啞吱啞的讓人聽見不好,少卿公爹是地主。少卿公爹就是當年葫蘆為他淘井的那個好戶。好戶大以後就橫行鄉里,欺男霸女,土改時候被殺了,獅子下落不明,據傳說是逃到國外去了,就剩個少卿在家。少卿是好戶兒子當初領來的一個妓女。見過世面的,很懂得尋個靠山,一個眼神就把村長勾上了。少卿四十多歲,皮膚細白,舉手投足風萬端。但只在三尺門裡。三尺門外就低眉順眼。—身黑黛,滿面凄清,自憐自艾,看了叫人心疼。村長就心疼上了,隔三岔五夜裡去關心一下。大木揭穿了,村長就火。村長到底不同一般百姓,就訓斥大木你敢監視我好大膽子,大木說我哪敢只是碰巧看見了。村長說你就當啥也沒看見。大木說那不成看見就是看見我這人實心眼。村長還想辯解說我是找少卿談話讓她好好勞動。大木說談話還用得著解褲帶,村長說我是解褲帶撓癢。大木說撓癢就撓癢你往外掏什麼。村長說我往外掏虱子。大木就笑了說村長你別嘴硬我啥都看見了。村長也笑了說大侄子你胡搗啥這說哪裡說哪裡了你要錢還是要糧。大木說我要錢,村長說你要多少。大木說你看著辦我這人不喜歡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