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陸地的圍困(3)
那是一種永遠的孤獨和壓抑。
但現在不同了。
湖幹了。他們到了岸上,又回到人群中。這麼多的船老大聚在一起,他們立刻恢復了人的本能和鮮活。
什麼湖幹了,什麼捕魚撈蝦,滾他娘的蛋!老子要喝酒,大喊大叫著喝,喝個一醉方休;老子要說笑,揀最最解饞的說;老子要花錢,大把大把地花;老子要撒尿,未免一個開闊而又隱蔽的地方,甩著**痛痛快快地尿;老子看船上那個黑臉婆看夠了,要睜大眼目的看看別人的老婆!
船老大們打從船上走下來時,就暈暈乎腳步打飄了。
張老頭乘著混亂,又提上幾瓶打開蓋的酒,往桌上一放,狡黠地笑著:「老大們只管放開肚皮喝,全是上好的泥池老酒!」
他知道,越是這時候越好賣酒。他們甚至弄不清究竟喝了多少瓶。末了,你只要報個數,他們就會稀里糊塗認帳,而且會爭著掏錢。
但張老頭失算了。船老大們並沒有全醉。
康老大起身走過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子:「老張頭,這酒不要錢嗎?聲音不高,卻透著明顯的揶揄。」
張老頭一愣,有點難堪地笑了:「康……康先生,這是啥話!我是小本經營,哪能不要錢!」
康老大搖搖他的手:「你看大夥都醉了。再喝,要死人的!」張老頭有點惱火,猛地甩開他的手:「康先生!你這話好嚇人。我可擔待不起。你不願喝只管走,你不能管著我賣酒。有人願喝,我願意賣!」
「他們要是喝到半夜呢?」
「我就賣到子時。」
康老大是教書先生出身,平日從不和人鬥氣的。見張老頭上火,忙陪笑遞上一支煙:「老張頭,話不能這樣說。緊手的莊稼,消閑的買賣,賺錢也不在這一次。你看大夥都醉得不省事了,不要出了事才好……」
「行咧!」張老頭推開他的煙,竭力把腰挺直了吆喝:「各位老大!康先生說你們都醉得不省人事了。都走都走,這酒我不賣啦!」
先時,大夥沒誰注意。張老頭一高聲,棚子里就亂營了:「放屁!誰說……老子醉啦?」
「是康老大?……康……先生!」
「你才……不醒人事!」
「怕掏錢嗎?嗇先生……寡丈夫!」
葛雲龍丟下阮良,踉蹌走來,一手揪住康老大衣領:「你他媽狗咬……耗子,我早就想……揍你!」舉起酒瓶就往康老大頭上砸去。康老大氣得臉青,嘴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葛雲龍還記著他的仇,酒瓶子砸下來,能要了他的命。慌忙中就把頭一偏,酒瓶重重地落在肩上。葛雲龍再要砸第二下,卻被突然撲上來的狄老大一拳打出幾步遠,「咕咚」摔在地上。狄老大血紅著眼,指住他:「你小子撒野啊?……我要你的狗命!」阮良迷迷糊糊翻個身,可巧壓在葛雲龍身上,他艱澀地睜開眼,看出棚子下正在打架,忽然嘿嘿笑了:「娘……的!打架也不……喊我一聲,老子……袓上就好…打架……梁山伯……阮氏……三雄……聽說過沒有?」伸手掐住葛雲龍的脖子:「你這個花花……太歲!老子……結果了你!」
葛雲龍被掐得翻白眼,掙扎著爬起,和阮良在地上翻滾著打在一起。桌凳翻了一片,杯盤都摔在地上,滿地狼藉。
棚子下亂成一團。船老大們手舞足蹈,亂打一通。張老頭這下慌了,跺著腳亂嚷:「砸壞東西要賠的!要賠的!……」但沒人聽。
這時,對面的六妹子風擺柳似的走進來:「唷嘿!張老頭,恭喜財呀!這麼熱鬧!」
真怪。就六妹子這一聲,棚子里都靜下來。無數雙血紅的眼睛盯住六妹不同的部位,張著嘴,既不叫罵,也不廝打了。六妹子打扮得並不俏,也不妖,只是袖管管捲起來,露出一截蓮藕樣的胳膊,腰裡扎個小圍裙,胸脯就顫顫地聳動,像一根極細的彈簧支著,一股輕風就能讓它彈動起來。船老大們多盯住那看。由六妹子胳膊的嫩白想到她胸脯上那兩個玩意兒,必定也是一粉團樣愛煞人。手就痒痒的,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