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陸地的圍困(2)

25.陸地的圍困(2)

那時,她住在城外的一個破廟裡。有三個男人隨著。他們是她的保鏢,又是她的夫。本來,他們相處得很好。但後來生了爭執,都想把她佔為獨有。那時,她正處在一個女人的黃金時代。不管她白天打扮得多麼破破爛爛,但寒酸遮不住她年輕的膚體,自從十歲時被那個看瓜的老頭毀了之後,她就破罐破摔了。她沒有家,沒有父母,她不要對誰承擔義務。她學會了隨遇而安。一個四處飄蕩的女人講什麼貞操呢?貞操不值錢。她要自由自在地活著。她很善良,常常幫助那些病弱的老乞丐。但她又很殘忍。時常捉弄那些霸道而貪婪的男人。有時正和那男人睡覺,她會突然大喊大叫,故意讓人捉住。自然,那男人會羞得無地自容,老婆會和他大鬧一場。假如那男人是個有點身份的,從此便名譽掃地。她捉弄的多是這種人:土老財、鄉保長、教書先生,或者一個威嚴而正派的老族長。他們愛面子,講尊嚴。而她怕什麼呢?一個討飯的陌生的女人,至多當場被人呵斥幾聲,提上褲子走開,換個村子照樣討飯。

三個夫終於在破廟裡打起來。沒有誰聯手。三個人互相亂打。用磚頭、棍子,打得頭破血流,打得乒乒乓乓響。那天天氣很好。

她坐在廟前的檯子上,光著上身捉虱子。兩個**晃著日頭,招搖而迷人。她故意刺激他們。她知道他們已變成野獸。那麼,她也是。打吧。她裝做什麼也沒看見,只平靜地捉虱子。有時抬一下頭,見誰手頭的傢伙打飛了,她便扔給他一塊半磚頭。於是拚斗更為激烈。

終於,血泊中倒下兩個,一個三十多歲,一個二十多歲。

剩下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這傢伙當過兵,一臉大鬍子,還瘸一條腿。可他手狠,那根鐵頭拐幫了大忙。他勝利了。滿臉血跡爬到廟台上。喘著氣說:「你是我的……女人啦!」她翻他一個白眼,又低下頭捉虱子。大鬍子火了,血紅著眼:「臭娘們!你聽到啦?我是你男人!」這會兒,他完全忘記了自已原來的身份,以一個征服者的姿態出現了。什麼狗屁乞丐女王:尊著你就是女王,騎著你就是女人。

她抬頭異樣地盯了他一眼,忽然咯咯地笑了,笑得兩個**直哆嗦。他愕然著,正不知他笑什麼,突然間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他腦殼上:「噗!」像打爛一個陶罐。他似乎抽搐了一下,便一直滾下廟台去了。她站起身披上褂子,朝廟台下的三個男人的屍體啐了一口,輕蔑地笑了:「去你娘的!我誰的女人也不是!」

後來,她悄悄離開濟南府,也從此離開了她的乞丐隊伍。

再後來,她生下阿黃。她不知道他是誰的種。但她突然感到了寂寞。阿黃其實是那個被打死的二十歲的年輕人的名字。她時常想起他。那時,她就時常把他當兒子看待。他曾是她最喜歡的一個夫。

一群小孩沿湖邊玩耍著走來,漸漸接近蘆盪。其中有康老大的幾個孩子,另一群是老娘的孫女們。大約有十幾個。忽然,他們現一條隱蔽的船。

「看!船上吊著個女人……」

走在前頭的小男孩大叫一聲,孩子們呼隆跑過去,驚愣著往船上看,都有點害怕的樣子。

「啊吧啊吧啊吧!……」吊著的女人朝他們揮手亂叫。

「是個啞巴!」那小男孩肯定地說。一副經多見廣的神態。一個小女孩問他:「她為啥那樣吊著呀?」

「喂!你為啥吊著?」小男孩大聲喝問。

「啞巴!問你哪。」一個膽子大的小女孩也幫著喊。

「傻瓜!她不會說話。」小男孩忽然醒悟。

於是孩子們嘰嘰喳喳議論開了。老娘的一群孫女們同樣很奇怪。她們並不知道啞巴是她們的生身母親。他們不認識她。她們最大的才五歲,從來沒有上過船,啞色一年四季拴在船上,也沒有上過岸。孩子們只認得奶奶和爹,還有一個常來收鴨蛋的老頭。而且對阿黃也生疏得很。她們從來不知道她們還有娘,甚至不知道娘是個什麼物件。她們從一生下來就與世隔絕。那個破爛的籬笆院和庵棚周圍的荒崗子,是她們的全部世界6今天,若不是康老大的幾個孩子在湖邊遠遠地向她們招手,她們決不敢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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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藍水河(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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