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走出藍水河(2)

2.走出藍水河(2)

女人們一陣忙亂,累得咻咻喘氣。男人們就有點得意,說姑娘你弄錯了吧?也有人喊有種的站出來!瞎起鬨。

其時,羅爺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看那姑娘那嬰兒,瞅瞅面前的一群男人,氣得鐵青了臉。他相信姑娘不會弄錯。面前這些熊男人只要給他機會誰都幹得出來。他非要把那個男人找出來不可。他要狠狠地教訓他一頓,叫他懂得什麼叫男人!男人在女人那裡下了種,不能像撒泡尿那樣提上褲子算完事。

這時候,正好大黑驢醉醺醺走來,從村外雜貨店那個方向。肩上搭上酒葫蘆,東倒西歪的。來到村口,兩眼盯住跪在地上的姑娘,冷丁打個尿戰轉身就逃。大夥有點明白了。有人剛喊出口就是他,羅爺已飛步攆上,伸手揪住他衣領,一旋。大黑驢踉蹌著剛轉身,羅爺的拳就砸他鼻子上了。那血就熱乎乎地噴出。羅爺一聲喝是你乾的?大黑驢舌頭打轉,沒說清是或不是,羅爺已拉他回到村口:「把孩子抱家去!東西下來的!」

就這麼,大黑驢成了野孩的大。那姑娘自然就走了,從此不知去向有人說她還在要飯,這村到那村的。也有人說她嫁了入,更有人說那姑娘餓死了。反正都是瞎傳唄。可聽可不聽的。

大黑驢可就遭了災,黑猩猩似的抱個奶娃,滿院子團團轉不知咋擺弄。後來那孩子餓了就嚎,嚎得大黑驢心煩意亂。也是急生智,可巧一隻大山羊剛下了羔,奶兒像噴壺似的。大黑驢按倒山羊,扯過奶頭送那孩子嘴裡,居然吱咂有聲,山羊也不動,且用嘴舔他小腦袋。往後一日數次,習以為常。山羊溫良如母,那孩子一如羊子,不哭也不喊,吃飽就睡。大黑驢外出喝酒,索性把他扔進羊圈。一、二日不歸,忽然記起,忙回家察看,母羊竟卧得好好的,那孩子銜個奶頭,正咿啞玩呢。漸漸地,他就會坐會爬會跑了。大黑驢印像里,那孩子是某日清晨突然站起來走路的。那時,大黑驢正在趕羊,那孩子獃獃地看著,猛然就搖搖晃晃站起,撿一根枝條,蹣跚著滿圈趕起羊來。野孩長大了,幾乎就沒費什麼心思。

但大黑驢好像日子不順心,喜怒無常。高興了也帶那個孩子去雜貨店,給他買一把洋糖。不高興了一耳刮子打過去。而不高興的時候居多。當野孩長到能承受耳光的時候,他就開始打他。再長大一點就用拳腳。有時倒提腳脖子,呼地扔出去幾丈遠,帶一股腥風和酒氣。野孩落地時,「哇——!」一聲叫。其實那聲音不是叫出來的。村裡人說他是喝羊奶長大的,就有了羊性。羊被捆上案板,在脖子上扎一刀,也很少叫喚。因此,野孩落地時那一聲尖利的響聲,你只能認為是身體撞擊地面之後,從胸腔里擠出來的一股子氣什麼的。

如今,大黑驢很難再提個腳脖子扔他幾丈遠了。野孩已經十多歲,壯得像條小牛犢。好像越摔打越結實。而大黑驢,因為酒和雜貨店挪;個娘們的原因,體力已大不如前。如今打野孩,常要藉助一條棍子,就是他尋常挑酒葫蘆的那根棍子。一根醉醺醺的棍子還是很有力量的,刷——!在空中掄圓了,帶著嘯聲落到野孩頭上腰上腚上腿上。於是在絲絲縷縷的衣裳碎片中,結痂的傷口又濺出膿血來。膿血和肉的汁水把棍子浸得滑潤潤的,沉甸甸的,散一股撩人的血腥味,好使喚極了。每一下都能入肉觸骨,每一下都出濕漉漉的實實在在的聲音。那條極富彈性的棍子毒蛇樣舞動著,一口口咬住他,咬得咔嚓咔嚓響。那帶著白生生茬口的翻開的肉,那鮮紅炫目的艷艷的血,一齊都呈現在你眼前:

哧——!

野孩不吭氣,翻翻白眼:

哧——!

野孩一哆嗦,又翻翻白眼;

哧——!

野孩喘息著,把眼睛緊閉上,

哧——!

野孩大汗淋漓:

哧——!

野孩渾身抽搐

一群人圍住靜靜地看,沒人攔阻。大黑驢打自己的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

這確實是很好看的場面呢。

村裡好看的場面實在太少,逢年節有人家殺豬宰羊,血淋淋懸在那裡,會圍上一群人看。兩條狗在野地里交媾,也會跟上一群人看。或蹲或站,極有耐性地等待它們結束。那時,狗們會被看得忸怩起來,不住地左顧右盼,極想儘快結束。但偏又不能。只能像拔河一樣僵持著。那是一個尷尬而漫長的過程。一般地說,它們並不經常遭到襲擊。即便有人隨手扔過去一塊土坷垃,也只屬於玩笑性質。他們常常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抽煙,或者說些天氣、莊稼之類的事。好像狗和狗的性的搏鬥,只是為他們提供了一個令人愉快的場合。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走出藍水河(全本)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走出藍水河(全本)
上一章下一章

2.走出藍水河(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