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營生(9)
二木一頭栽進大木黑洞洞的小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大木的屋子。
這其實還是他們兩人的屋子。二木認師傅后,白天在張木匠那裡幹活、吃飯,晚上仍回這裡睡覺。但他在感覺上自己被趕出去了。也看得出大木不歡迎他。二木在兩邊都有飄零之感。
乍進門,什麼也看不見。也沒有聲音,二木知道大木在屋裡睡覺。大木通常是晝伏夜出的,白天極少出門。連撒尿也在屋有。有一個大肚小品罈子放在床底下。他就尿在那裡頭,然後蓋上。而且不準二木用。天一黑,大木就出門去了,很快。別看他那麼壯大的身軀,行動卻十分敏捷。有幾次二木隨出門偷看,但大木一晃就沒影了。他不知道他夜裡出去幹什麼。他不敢問他。他差不多總在黎明前回來,兩手空空的。有時陰沉著臉,有時顯得狂喜。但狂喜又壓抑著。他從不喊叫,通常是困獸一樣在屋裡來回走動,碰得盆盆罐罐乒乓響,再不然就是從床底拉出大肚黑罈子解開褲子猛尿一陣像機槍掃射什麼。然後如一面山牆咕咚倒床上死豬一樣睡去。
二木靠近床,見大木果然躺在床上。他估計他睡著了。彎下腰瞅瞅,見兩點火球閃動。二木嚇一跳就要逃他越來越怕大木。
大木見二木來了躺著沒動卻知道肯定生什麼事了。
「惹禍啦?」
「惹禍了。」
「說說。」
「我對芋頭說,你腚上有顆痣。」
「我腚上沒痣,芋頭腚上有痣。」
「我是這麼說的。」
「你不是這麼說的,你說是大木說你腚上有顆痣。」
「你咋知道。」
「你肯定會這麼說。看你慌慌張張樣。」
「都一樣。反正我說了。」
「不一樣。你只能說你見過芋頭腚上有顆痣。」
「咋的?」
「咋的也不咋的。」
「咋的也不咋的還不是一樣。」
「大不一樣。你說我見過她腚上有顆痣她就會嫁我。」
「嫁你就嫁你唄。」
「混蛋!芋頭只能嫁你。」
「我看誰都嫁不成。別做夢了。」
「咋的?」
「咋的也不咋的。」
「咋的也不咋的你回去就給我改過來!你就說你親自見過她的腚上有顆痣,在右邊腚幫子上像顆杏圓圓的。」
「哥你真見過?」
「我當然真見過。有一回芋頭在豆地里割羊草我正我正好躺在豆棵里睡覺,她褪下褲子撒尿屁股正沖著我的臉伸手就能摸到。」
「你摸啦?」
「我真想摸。」
「你混蛋!」
二木把拳頭握緊了,真想撲上去揍他。
一大木依然很平凈,望著二木怒的臉就有些高興但絲毫沒顯示出來慢慢回憶說,那會兒我不僅手癢而且全身都癢,芋頭的屁股漂亮極了白白凈凈的,女人屁股大點好能幹活又能多生孩子那會兒我要是撲上去把她放倒要不十個月就能給我生個孩子出來,我把手悄悄伸過去幾乎要摸到屁股了,我正猶豫著要不要把她放倒在豆棵里芋頭卻尿完站起身提上褲子走了腚上那顆杏一樣圓圓的痣我確實看得清清楚楚……
二木聽得咬牙切齒以從來沒有的勇敢撲上去又打又罵又咬,你混蛋你不是人你是流氓不許你這麼作踐芋頭喔嚕喔嚕喔嚕喔嚕!……
你喔嚕個蛋大木猛跳起揮拳把二木打出幾步遠摔在地上。二木四腳朝天。抽風樣亂蹬一陣子卻沒翻過來。使人想到翻蓋的螃蟹。
大木跳下床一手提褲腰一手抓起二木的胳膊,一提。二木便被提得懸空無可奈何地被扔出門外。
大木說:「二木你記住,從今兒起不許你回來住。」二木說:「我住哪裡?」
大木說:「你願意住哪就住哪。」
二木說:「我就願意住這裡。」
大木說:「你進門我就往外扔。」
二木說:「這也是我的家。」
大木說:「張木匠那兒才是你的家。」
二木說:「大木你混蛋想把我趕走。」
大木說:「少廢話快滾你師傅那裡去要不我折斷你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