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雜木林的呼喚02(9)
我在林子里找了好大一陣,還是沒有找到。我迷路了。面前是一片竹節槐林,樹身挺拔、瘦硬,一陣風吹過,便有不少槐葉搖搖飄飄落下,如雪片一樣悄然無聲。我正在著急,突然黑小子從一棵樹后跳出來,沖我連叫兩聲:「呱呱!」我高興了,黑小子找我來了。我緊緊追上去,黑小子掉轉頭,不緊不慢地前頭帶路,不時回頭看我一下,好像怕我再迷了路。不大會兒,它就把我引出這片竹節槐林,眼前豁然一亮,頭上有整塊的天空了,前面幾十步遠處,是一大片水,清亮清亮的。這不是我昨天下午見到的那個積水潭嗎?鹿榮就坐在積水潭對岸。她沖我招招手,我很快繞了過去,跑得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到她身旁就叫起來:「哎呀,累死啦!鹿榮姐,你真行,還像從前一樣跑得快!」
她沒有吭聲。
周圍是一片片野草,雖然已是秋天,依然碧綠碧綠的,我認得出,這是苦膽草,當地人叫崖渠芝,好在崖坎水邊生長,開出的小花金黃金黃的。它雖然比其他花兒開得遲,卻裝點了秋色,具有獨特的芬芳,格外招人喜歡。鹿榮手裡拿著一朵剛掐掉的苦膽草花,注視著水面。積水潭裡有一群小野魚正在悠悠浮動,露出褐色的脊樑。突然,一條水蛇從哪兒鑽出來,悄然疾進,向野魚襲擊過去。野魚們驚慌失措,翻出一片浪花,旋即不見了。我心裡一驚,昨天晚上幸虧沒來洗澡。這裡真有水蛇呢!
我扭頭看了一眼鹿榮。她的眼皮有點兒浮腫,是一夜沒睡覺的緣故吧?誰知道呢,也許在我沒來之前,她哭過了。我的心又沉下來,小聲問:「鹿榮姐,後來呢?」
鹿榮把手裡那朵野花兒使勁拋到積水潭裡,嘆了一口氣,沉沉地,長長地:「後來,村裡的男人們開始注意我,尤其是那些打光棍的小夥子。他們似乎才現,我是這個不大的小村裡所有姑娘中最美的一個,也是最容易欺負的一個。他們以為我老實、靦腆,又是右派的女兒,而母親只是個沒有地位的小學教師,沒人能保護我。我只要一走出學校門,就有人盯我,跟蹤我。有時趁我早晨或黃昏到林子里跑步的時候截擊我。有幾次險些出事。但我有足夠的警惕,身上帶一把匕,時刻提防著。有一次,一個傢伙躲在樹后,趁我跑過去時,攔腰將我摟住了。我掙扎了一陣子,拔出匕在他胳膊上刺了一刀。打那,他再也不敢了,其他人也不敢了。村子里一些長者知道了,都相約教訓自己的孩子:『人家母女怪可憐的,可不能造孽!』我才算平安無事。
「後來,我母親小學里一個教導主任又對我起了歹心。一天,我母親去縣城看病,當天沒有回來,我獨自睡在屋子裡。半夜時分,我覺出一隻手在我胸前撫摸,那麼貪婪!我一下子驚醒了,覺他已脫光衣服鑽進被窩,就睡在我的身旁。他見我醒了,翻身爬起來,用熱烘烘的身子壓住我。我又羞又怕,拚命反抗,慌忙間從枕頭下又抽出那把匕。他嚇壞了,跳下床抱起衣服,越窗逃走了。他走後,我關緊窗戶哭到天明,也沒敢聲張。後來,我連母親也沒有告訴。我不願再給母親添心事。我們是弱者,弱者就會有人欺負啊!這世界上,人心真是不同啊,有好人,有壞人,也有許多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的人。那些欺負我的人,並不能說完全都是壞人。但我看出來,他們沒一個人願意和我結婚,儘管有的還是光棍漢子。因為他們認為我不能生育。他們只是想拿我尋開心,洩慾火。當然,更沒人愛我。
「而我的思想已經不是幾年前了。那時,我什麼都不能幹,只想拿自己的身體賣錢,幫母親還債,受屈辱也在所不惜。但隨著身體一年年好轉,我又產生了生活的自信,我能靠雙手勞動來掙錢了。我想,有一天結婚,即使沒有愛,也應該有一個平等的地位。正是基於這樣一個思想,我的心漸漸給了一個人……」
「他是誰?」我托著下巴,正聽得入神。鹿榮剛說到這裡,我便急著問起來。
「護林隊長耿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