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林楠子03(1)
八
陳吒風一覺睡去,直到日出三竿才猝然醒來,正在洗漱,忽然手下人報告:「有個傳教士求見!」
陳吒風一愣,心想,我和教門素來無緣,傳教士到此何干?不管這些,且讓他進來再說。***於是吩咐請進。
陳吒風整好衣服,剛從卧室來到客廳門前,就見從大門外領進一個人來。那人頭戴高頂禮帽,身穿黑色外套,拎一根黑漆手杖,走起路來不慌不忙,儼然是個英國紳士,只是長相不像外國人。陳吒風正疑惑,那人已來到面前,摘帽在手,哈一哈腰說道:「陳寨主別來無恙乎?」
陳吒風聽聲音有些熟,看面孔也似曾相識,忙問:「你是何人?」
那人直起腰哈哈一笑說:「怎麼,一別十幾年,你竟不認識閻某了嗎?」
「你是閻五?」陳吒風一愣,脫口說道。
「不錯,正是閻某人。」閻五一張嘴,露出一排金牙,亮閃閃的。
陳吒風「啊」了一聲,當胸一拳,打在閻五身上,笑道:「我當是什麼外國傳教士,原來是你小子!還裝得這麼斯文。來,屋裡坐!」
你道陳吒風為何認不出閻五?只因他變化實在太大。
那年,他被陳吒風轟走後,又差點在黃河灘里喪了命,一條左膀成了殘疾,再干攔路打劫的勾當已經不行。閻五走投無路,最後入了英國傳教會。自從幾十年前外國人用槍炮轟開中國的大門,各國傳教士紛紛來到中國,到處設立教堂,竭力用金錢、權勢拉攏中國人入教。但由於中國人有極強的血統觀念,只尊奉自己的祖先,對外國經教極少有人信奉。初入教的多是些地痞、無賴之類,借外國教會的權勢作威作福。閻五成了教民,就有了保護傘,這小子拍馬逢迎,陰險狡詐,很得英國教會賞識,後來升為傳教士,一改土匪模樣,道貌岸然起來。那次左膀挨了周慶山一刀,沒有治好,一隻膀子吊著,滿嘴門牙被憨娃用袖錘全部打落。當了傳教士以後,又到天津去鑲了一嘴金牙,加上生活穩定,吃穿不愁,這小子居然了福,原來一條瘦瘦的煙黃臉,變得紅光滿面,一說話露出一排金牙,加上穿戴講究,無怪陳吒風認不得了。
閻五生性殘暴,雖然有了優裕的地位和生活,卻並沒有忘了和朱家村的仇恨。他平日住在縣城教堂,離此地近百里路,只因怕落入朱偈、周慶山手裡,所以從未到這一帶來過,但對朱陳兩家的事極為關心,不時派人打聽。前幾天,聽說陳吒風把朱偈的兒子大寶捉去,兩家要在黃河灘決戰,閻五大喜,以為有機可乘,便打扮得衣冠楚楚,來陳家村搬弄是非。但這次來,他自以為有英國教會撐腰,膽氣極壯,因此,見了陳吒風連稱謂也變了。
當下,閻五隨陳吒風在客廳坐定,敘了敘別後的事,陳吒風問道:「這次你來,莫非是拉我入教嗎?」
閻五微微一笑說道:「陳寨主若能入教,我們英國教會自然歡迎。」
「我們?」陳吒風一聽這話,嘴上沒出聲,心裡已覺膩煩!你小子和英國人伸一個褲襠里去了?想罷,冷笑道:「豈敢,豈敢。我還沒有這個打算!」
閻五搖搖頭,做出很遺憾的樣子,提著手杖在客廳里踱起步來,不知不覺拿出傳教士教訓人的口氣,把那梁亞的《勸世良》擇其要背了一遍,搖頭晃腦,哼哼唧唧。
陳吒風先是捺著性子,坐在檀木雕花椅上,聽他說教,后見他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心中漸漸火起,這小子倒教訓起我來了!於是一擺手譏諷道:「行了行了!你小子倒說說,入了教會給我點什麼好處吧!」
閻五見陳吒風對他很不恭敬,總稱他為「小子」,很不高興,但為了拉攏、利用他,只好強忍著氣回道:「耶穌願意賜福給一切信教的人,只要你加入教會,就算是大英帝國的臣民了,不僅能幫你打敗朱偈,還能幫你成為中原霸主。……」
「胡說八道!」陳吒風最忌諱的是讓人管束,這會兒一聽讓他做英國的臣民,不由火起。他翻身躍出椅子,手指閻五罵起來,「你他娘的胡謅些什麼東西?我陳吒風雖然愚魯,還知道我是中國人,不像你小子忘了祖先,認洋人做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