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三章01(6)
七子不安起來,他不知道她怎麼知道的,就說:「你又聽人家胡說。」
八音笑起來:「這點事還瞞人呀,第三天鬧房就有人告訴我了,不然怎麼七八天不碰我?」
八音笑得很坦然,說得也很坦然,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七子真想不到八音心胸會這麼大,她才十七歲呀!
看來是瞞不住了。
七子支吾道:「是她……先撩撥我的……開始我很害怕,又害……羞……後來就忍不住了。」
八音看他額上沁出汗珠來,揚聲大笑:「咯咯咯咯……」忽然意識到笑得太響,趕忙捂住嘴:「哧哧哧!……哧哧哧哧!……」她覺得這真好玩。她不知道男人忍不住是怎麼回事。
七子窘得要命,推了她一把,說:「你笑個啥嘛!」
八音漸漸收住笑,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說:「笑你像個賊似的。」
七子有些驚愕,直直地盯住她痴笑的模樣說:「你真的不生氣?」
「我幹嗎要生氣?」
「你不想管住我?」
「管你?為啥?」這回是八音不解了。真的,她從沒想過要去管住一個什麼人。她才十七歲,管住一個男人不是太累了嗎?她好像還沒有進入妻子的角色。
七子看著八音無邪的表,一把將她摟在懷裡,他覺得自己真是對不住她。現在七子有點後悔去當兵了,他擔心萬一在朝鮮戰死了再也見不著她。那一刻七子眼睛濕濕的,心想我一定得回來,回來好好和八音過日子,好好珍惜她。
草兒窪的十八個年輕人終於上路了。
那天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小學校組織了腰鼓隊,劉老師指揮,小雲打頭。小雲用彩巾扎著細腰,胸脯子鼓得高高的,隨著每一次跳動轉身,胸脯子就跳蕩一下,許多人都看她,小雲羞得臉紅紅的,跳得有些慌亂。
草兒窪所有的人都來送行,羅爺也來了。但羅爺表木木的,沒說一句話。七子、楊山和所有從軍的小夥子們一人騎一匹馬,胸前別著大紅花,村長方家遠、貧農團長楊耳朵和村裡有頭臉的長輩們親自為他們牽馬。柴知秋也趕回來了,專門為七子送行。他牽著七子的馬,不斷囑咐七子到地方就寫信別離開隊伍亂跑,打仗機靈一點打完仗早回家。那一刻柴知秋像個啰嗦的大媽,心裡揪得厲害,七子是去當兵去打仗去拚命不是去聽戲。大瓦屋家除了三爺當過兵,七子算第二個當兵的了。當初三爺當兵是為家,這次七子當兵是為國,柴知秋有點自豪。但那點自豪都被兄長的疼愛之淹沒了。今天為七子送行的,還有大瓦屋家的十幾個小字輩的兄弟,三爺也跟在後頭。唯獨二爺沒來,二爺一大早就遛鳥去了。好像七子不是他兒子。
送行的人們一直送到村外的大道上,王鬍子區長正在路口迎接,在他身邊是個嗩吶班子正高聲吹打。告別的時刻到了,女人們很多都在流淚。但八音卻在笑,她一直牽著天易的手跑前跑后看熱鬧,好像七子去當兵她一點也不留戀和擔心。的確,八音一直在笑。
女人們都很生氣,她怎麼能笑呢?
當天晚上,天易娘破例做了一頓晚飯,把八音叫來一塊吃。她怕七子剛走,八音一個人孤單。八音很高興地來了,她很喜歡大哥大嫂一家人包括天易,對柴知秋更有一種親切感。她正想趁機會和大哥哥說說話兒。和七子成親后只去隱山鎮一趟,她有點挂念娘了。吃飯時,柴知秋顯得有點局促,八音倒是一點不窘,一口一個大哥哥叫得親切,說大哥哥我娘好不?大哥哥我娘想我不?大哥哥我娘瘦了嗎?大哥哥我娘大腿上那個瘡好了嗎?……問得柴知秋一頭汗。他怕妻子知道他和八音娘的關係,這下連大腿上的瘡都問到了還不泄露天機!他偷眼看天易娘,妻子面色平靜,一個勁說八音多吃點,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忙沖八音使個眼色,讓她不要再問。八音恍然大悟,忙抿嘴一笑,立刻就住嘴了。她當然知道柴知秋和娘的關係,自從爹死後他就常去她家,八音都看在眼裡的。那時娘讓她喊柴叔,她對這個柴叔不僅不煩,還有點感激。爹活著時娘遭的罪太大了,爹從來不把娘當人看,更不把她當女人看。而娘是個好看的女人。自從八音十來歲懂事就認為娘嫁給爹是個錯誤,她討厭爹討厭到噁心的地步。娘和柴叔相好她覺得是娘的幸運,柴叔對娘體貼,溫文爾雅,像個教書先生似的。男人都是比出來的。
當晚八音離開天易家回到自己的小院,這才覺得有些冷清。正坐著愣神時,有人敲門,八音有點納悶,就隔門縫問:「誰呀?」外頭一個女人的聲音:「是我,你睡了嗎?」八音聽出來了,是女裁縫,就遲疑了一下,還是拉開門請她進來。女裁縫的突然造訪,使八音略感意外。前些天她到家裡來過,說是來看看八音,有說有笑的很大方,八音對她印象不壞。這麼晚了她來幹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