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五章01(2)
夜太靜了。***
村莊太靜了。
曠野太靜了。
老百姓都在安睡,他像一個忠誠的守護神守護著他們。他喜歡這麼待在野地里享受安靜,獨自一人。這寧靜的邊界之夜,是他和他的戰友們用鮮血換來的,他很珍惜,也很欣慰。
但更多的時候他會突然煩躁起來。
他會感到一種寧靜的窒息。
槍聲呢?火光呢?兇險呢?
他潛藏在柏樹林里,老在盼望周圍的哪一個村莊突然響起一陣槍聲,燃起一片火光,傳來一陣激烈的狗叫。他一夜夜地等待著,等得心急火燎。某一夜,遠處的一個村莊突然冒出一片火光,王鬍子興奮地大叫一聲,躍上鐵青馬兩腿一夾,衝出柏樹林向火光飛馳而去,那時他已拔出盒子炮,子彈上膛。王鬍子一路催趕鐵青馬,飛過曠野,躍過路溝,穿越樹林,火光已漸漸逼近,他聽到人聲嘈雜,肯定是出事了!但當他終於跑到出事地點,才現只是極為普通的一次失火,是一個老太太烤火不當心引起火災燒了一座草房,嘈雜聲只是救火的鄉鄰出的。並沒有土匪或者什麼歹徒。大火已被撲滅,草房被燒成灰燼,老太太正坐在一塊空地摸著腳脖子哭天哭地。王鬍子安排在場的村長天明去區里為她領點救濟款,便勒馬迴轉了。
王鬍子有些隱隱的惱怒。
他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當他騎在鐵青馬上懶洋洋地走在黑黝黝的曠野時,環顧四周,就有一種沒有對手的失落和孤獨。
他幾乎已承受不了這樣單調的冷清的日子。
王鬍子夜夜往外跑。
他一時騎馬飛奔一時狂吼大叫,一時棄馬鑽入一座陰森森的墳場,從一座墳包躍向另一座墳包,或匍匐前進如游蛇,或潛藏不動如獵犬,或一躍而起如猛虎,或對著一棵樹拳打腳踢就像遇到了真正的敵人,他的身手依然十分矯健。在陰森森的柏樹林里,在迷濛的夜色中,在縱橫交錯的路溝里,都有他假想的敵人,他躥來躥去,跳躍撲爬,常常弄得灰頭土臉一身泥水,一夜夜在野地里折騰。那時伴隨他的只有鐵青馬。鐵青馬已撒開韁繩,王鬍子躥向哪裡,它就跟到哪裡,默默地有些憐憫地看著它的主人。
黎明從野地里歸來時,伴隨王鬍子的是疲憊和更大的失落。
當然有時候他也小有收穫。比如抓住一個小偷,抓住一個攔路打劫的蟊賊,碰到一對野合的男女。但這很難讓他真正興奮。
王鬍子每夜外出,區里一些年輕人背後說,王區長肯定是會女人去了。他們相信王鬍子有很多相好的女人,憑他的名聲,憑他威風凜凜的男人形象,難道不應當有幾個相好的女人嗎?但他們不敢當面問他,他們很敬重他,這種玩笑話可不敢說。
王鬍子的臉多數時候是陰著的。
王鬍子的確有過幾個相好的女人,從二十多歲就有。但王鬍子從來不懂得女人,相好一段時間,不是他把那女人甩了就是女人把他甩了,老是不能長久。比如有的女人**極強,要求王鬍子時常去看她恨不得天天讓他摟著睡覺,王鬍子身體強健倒沒什麼,但他沒時間,他說我沒工夫,我得打仗。王鬍子喜歡完了事就走,女人說你不能走就拉住他,王鬍子推開她說我得打仗再弄我就沒力氣跑路了,那女人就哭起來,王鬍子一陣風似的走了。有的女人要和王鬍子成親,說你娶我吧。王鬍子說我不能娶你我天天提著腦袋打仗不定哪會兒就打死了你還得做寡婦,女人說我不在乎,王鬍子說你不在乎我在乎。以後每次見面那女人總說成親的事,王鬍子就不耐煩了再也不去。還有的女人喜歡錢財,老讓王鬍子給她弄布匹糧食銀元什麼的,王鬍子說我哪來這麼些東西?女人說你們不是經常打土豪嗎?王鬍子說打土豪是為籌軍餉接濟窮人,女人說我也是窮人呀,王鬍子說我不是給你送過糧食嗎?女人說那算什麼你要給我弄些銀元來,王鬍子就不高興了說我沒有銀元有也不能給你都是軍餉,女人說去大戶人家搶哎,王鬍子勃然大怒你當我是土匪啊我是**!女人也火了說你是**就別來找我,**還睡人家的女人啊!王鬍子說不是你拉我的嗎?那女人說誰讓你藏在我家的俺男人不在家藏我家幹什麼,王鬍子說日本人幾十個追我一個我不藏還硬打啊?女人說你不是很厲害嗎還怕日本人啊,王鬍子說你懂個屁就出門去了,女人說你再不要到這裡來!王鬍子當然不會再去。但他事後回想,在他以前接觸的幾個女人中,這個女人實在是長得最俊的一個,這麼俊的女人怎麼會這麼財迷心竅,實在讓他想不通。女人真是五花八門,一人一個心思,王鬍子真是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