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八章(1)
八音娘腰裡扎個碎花布圍裙,拿個掃帚在院子裡外打掃,雖然沒人和她說話,卻抑制不住歡愉,空落落的院子因為有了柴知秋住進來而顯得充實了。
柴知秋在八王集被搶劫打傷的消息是隱山鎮一個小販回來告訴八音娘的,八音娘急壞了,趕忙雇個人連夜去八王集把他接了回來。那時柴知秋著高燒還昏迷著,八音娘立刻請了鎮上的先生,先生看過後說不要緊,就是內傷太重,需好好調理,當即開了葯。八音娘把葯抓來熬好,一勺勺給柴知秋喂下,不過兩個時辰,高燒就退了,人也醒過來。柴知秋不知身在何處,看看站在床前的八音娘,說:「我這是在哪裡?」八音娘說:「我把你接來的,要不要吃點東西?」柴知秋感激地看著這個女人,搖搖頭說:「我這會兒啥也不想吃,就是想睡。」八音娘為他掖掖被子,說:「想睡就睡吧,醒來我給你做吃的。」
柴知秋想睡卻又睡不著了,頭昏昏地想心事,這次被人搶劫,挨打一頓倒是小事,他心疼的是錢被人搶光了,那些錢本利加起來足可以買一畝地,回去怎麼給妻子交代?他閉著眼懊悔不及,都是自己貪聽戲才惹出來的,一向在外小心,那晚咋就不小心呢?多年來在外做小生意,柴知秋曾多次被人偷被人搶被人打,但都不如這一次慘重,差點連命也丟了,若不是八音娘,自己死在八王集都沒個送信的。柴知秋想想心裡很窩囊,眼看又要過年了,這樣子也回不去,不知天易娘和孩子們在哪裡,就有些油煎火燎的。柴知秋並不是急性子人,也不是把錢財看得特別珍重的人,但自己被弄成這樣,就覺得很慚愧很對不起領著孩子們去逃荒的女人,並且又無端欠了八音娘一份很重的人。
八音娘卻很高興,絲毫沒覺得他是個負擔。相反她覺得終於有個機會為自己心愛的人做點什麼了。柴知秋這樣子,顯然已不能回去過年了,能和他一塊過個年真是她多年都盼望的。而且第二天她就知道柴知秋的妻小都不在草兒窪,這樣他不回去就會心安一些。一連幾天,她忙著操辦年貨,殺雞買肉蒸饃,準備了許多菜,比往常八音沒出嫁時還豐盛得多。
離過年還有兩天,柴知秋能起床站站走走了,只是渾身疼痛。八音娘說你還是躺著吧,又不要你做啥事,就扶他坐在床沿上,柴知秋順勢攬住她的腰,說給你添這麼多麻煩,八音娘把臉貼上去,說我巴不得你住這裡再也不要走了,說著眼圈兒也紅了。柴知秋就逗她說這下我明白了,我被人打傷說不定是你指使人乾的,八音娘捶了他一下,說你這人狗咬呂洞賓,柴知秋哎喲一聲,八音娘忙說是不是打傷口上了?柴知秋笑笑說不咋,等我傷好了天天讓你打。
兩人就摟著脖子親嘴,女人把舌頭伸他嘴裡,柴知秋裹住了吮咂,一隻手伸她懷裡,女人就哼哼起來,渾身軟得像水蛇在他懷裡扭動。兩人正忘間,突然外頭大門響了一下,就聽人叫:「老柴好些了嗎?」是隔壁老觀音來了。兩人趕忙鬆開手,八音娘整整頭迎出來,心裡掃興,卻做出笑來:「二叔,你來啦?屋裡坐吧。」
老觀音是八音娘丈夫的遠房叔叔,是個老鰥夫,在隱山鎮算個角色。年輕時因殺人逃遁外鄉,直到十年前才回來,也是在街上擺個小攤,和柴知秋也是熟悉的。他知道柴知秋被人打了在這裡養傷,每天都來看望。對他和八音娘的關係,他當然是知道的。他並不想多管閑事,以往每次柴知秋來,他都要來喝酒,當然都是八音娘張羅。
八音娘不敢不應酬。
八音娘自從丈夫死後,隱山鎮有不少男人打她的主意。八音娘算不上年輕了,但徐娘半老,頗有丰韻,加上一副嫻靜模樣,很能引人心動。他們就在她的生意攤前轉悠騷擾,找機會摸摸捏捏,夜間敲門翻牆頭是常有的事。但八音娘不為所動,心裡只戀著柴知秋。就有人出主意,要打柴知秋一頓,讓他再不敢到隱山鎮來。這事不知怎麼讓老觀音知道了,老觀音放出話去:「誰敢動老柴一指頭,我就一刀捅了他!」隱山鎮的男人們就說邪門,這老傢伙讓柴知秋買倒了,自然沒人敢輕舉妄動,一個老鰥夫,誰也犯不著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