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十一章(2)
柴姑並非不懂男人,她知道他們需要女人。當初走進石窪村,老大三兄弟的狂暴給她的記憶太深刻了。但三兄弟的強壯是無與倫比的,沒有哪個夥計能比得上。眼下的夥計們個個都想,卻個個都縮頭縮腦,這就讓她敗興激不起任何**。如果真有哪一個敢強暴她,說不定她會答應。但沒有。他們只會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柴姑只覺他們可憐。一次小喜子要外出打獵,請一個夥計在家照看羊圈。到天黑還沒有回來。柴姑不放心羊就去羊圈,卻無意間看到那個夥計捉住一隻羊干那事。柴姑一陣噁心。她裝作沒看見,轉身走了。
草兒窪瀰漫著危險,這是一場沒有對手的戰爭。一場隨時可能破堤的洪水。現在她把「洪水」放出去了,但放得並不輕鬆。帶著這幫夥計,誰也不知今後會生什麼事。
黑馬走進小石屋的時候,立刻就感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涼冰冰的潮霉之氣,就像走進一個古老的地窖。他還是第一次走進這座老石屋子。他並不知道石屋的歷史,但從一看到它的古拙的外形,就知道這不是一座普通的石屋。他曾走遍千里荒原,沒見過一間黃河決口前倖存的屋子,這座小石屋卻安然無恙。他立刻感到了它的分量和神奇。彷彿它是這片大地的軸心和砣點,整座荒原的分量都壓在這兒了。站在小石屋裡,就像置身萬仞大山之中,感到周圍有一股強力向他壓來。更奇怪的是他似乎聽到一種像鬧市像林濤像潮水一樣的喧囂,這叫他大吃一驚,以為中了柴姑的埋伏,忙縱身跳出門外,四顧黑夜,什麼聲音也沒有。當他重新回到屋子時,喧囂聲又出現了。那時黑馬並不知道,這顯得十分遙遠而又隱隱約約的喧囂其實是蟻聲。在後來的很多年,只要柴姑遇上真正的危險,無數黑蟻就會突然出現並出這種喧囂。黑馬剛接近小石屋時,四壁牆上地上就又爬滿了如黑水樣流動的黑蟻,只是黑馬看不到罷了。
但這聲音讓他心神不寧。
他隱隱意識到黑暗中有看不到的危險。住在小石屋裡的這個女子有一種不可知的力量在庇護著她。
他想殺了她並不容易。
他早就該殺了她。
他有一萬個理由殺她。
柴姑在黑暗中翻個身。
「你到底來了。」她說。躺著沒動。
黑馬用仇恨的目光看著那個出聲音的地方。
看來,她早就醒了。或者說,她早就知道他今夜會來。就是說他的預謀和行動都在她預料之中。他討厭這種被人窺視和掌握的場面。他一向神出鬼沒,愛去哪去哪。他從來都是在暗中掌握著別人。
「你到底是誰?」柴姑說。她顯然知道黑馬來了。
柴姑仍然躺著沒動。
他能想象到她在黑暗中躺著的樣子。
她肯定是光著身子躺在被窩裡。山裡的女子睡覺都是脫得一絲不掛的。
「我從狼山來。」
黑馬說。
他等著她的反應。
「狼山!」
柴姑果然坐了起來:「狼山。」
狼山和她們住的羊山就隔著一條大峽谷。
「這麼說你跟了我幾年了?」
「不錯。」
「你從大森林一路跟來的?」
「是的。」
「你是來殺我的?」
「是的。」
「為啥不早動手?」
「那是我的錯。」
「什麼意思?」
「……」黑馬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你喜歡我?」
「我喜歡過你!」
「現在不喜歡了?」
「是的。」
「你撒謊。」
「你已經是別人的人了。」
「我只是我自己。」
「這不一樣。」
「有啥不一樣。」
「你知道。」
「你是說我不是黃花閨女了?」
「不……是。」
「我老了?」
「不是。」
「那是什麼。」
柴姑大叫一聲,嚴厲之極。
「我要殺了你!」
黑馬也大叫一聲。
他覺得狼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