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四章(13)
「柴姑……你!……真是的。我咋就沒想到這一層呢。」
「我也是這麼猜想,能應驗就好了。」
「小喜子能摸回來。」
「我看能!」
以後的幾天,路越來越難走,村莊也越來越少。有時走半天也難看到一個人。數年前留下的那些廢棄的村舍茅屋殘牆斷壁,又零零星星出現在荒野上,就像千萬年前留下的部落遺址。
柴姑的心緊揪著,恓恓惶惶的,老往四周遠處張望。這會兒她怕看到人了。遠遠看到一個人,就一直緊盯著看,直到那人消失。
這天中午碰到一個採藥的老人。老人皓童顏,幾根長長的白眉毛疏朗地耷在眼角,顯得和善而慈祥。那時老人正在一道乾涸的河汊里挖土為灶,燒了幾塊紅芋,坐在土坡上啃。抬頭看見一隊車馬滾滾而來,驚奇地站起身,就有要躲閃的意思。這兩日已換成柴姑在前頭趕馬車,她也已看見老人,忙跳下來,吁住馬招呼:「老人家,你一個人在這呢?」
老人看是個年輕女子,越驚奇,笑哈哈道:「我還當是歹人呢。」
柴姑也笑道:「你怎知道俺們不是歹人呢?」
「看你這女娃子說話,好人歹人我還分不清哇!」
兩人又都笑起來。
這時江伯和老佛也都停住了車,湊上來說話。柴姑看天已過午,有點餓了,就吩咐老佛支鍋燒飯,歇息一陣。江伯也忙著喂牲口去了。河汊里許多乾草,江伯牽著牲口在周圍放牧吃草,柴姑一邊幫老佛做飯,一邊和老人閑聊。不一會兒都熟了。
老人姓許,是個郎中,閑時也種些莊稼蔬菜,平日是行醫,常外出自己採藥草,配些方子。說起多年前那場瘟疫,老人感嘆不已,說那是一場浩劫,數天之內席捲這片大地,許多人來不及請郎中就倒下了。那會兒我忙得日夜不歇,請人幫忙採藥,幫忙用大鍋熬煮,熬好倒在大缸里,病人來了用大碗舀著喝,咕咕咚咚飲一氣,命就能保住。來得晚了就死在半路上。最可惜還有一些人距葯缸只有十步八步,一頭栽倒就斷氣了。來不及,神仙也來不及。更有千家萬戶的人根本就不知咋回事,幾天之內就死絕了。這是天數。六十年一劫,我經了兩回啦……
老郎中老淚縱橫,柴姑聽得心緊得疼。長白山也曾屍骨遍野,那是**,這裡是天災,人間究竟有多少難?
江伯斜靠在河坡上,眯著眼吸煙,馬匹牛驢都散在坡岸上吃草。草棵很深,雖已乾枯,卻是絕好的飼草。冬日的斜陽暖洋洋的,江伯有些瞌睡,漸漸打起盹來。
突然一匹大青馬驚跳起來,咴咴直叫著往回竄,一群牲畜像炸了營左衝右突。江伯猝然睜眼,只見草棵里躍出十幾個人,手拿鋼叉木棍直衝過來,喊殺怪叫聲頓時打破河坡的寧靜。江伯剛喊一聲:「有強盜!」就被人一棍子打在頭頂,「噗」地倒在地上。
正在做飯的柴姑、老佛和許老郎中都已知覺,忙跳起來。柴姑大叫一聲:「老佛!摸傢伙!」立時抽出鞭子說,「老人家你快逃!」一把拽起老郎中,猛一推,老郎中立足不穩,骨碌碌滾下河谷去了。
柴姑轉身站住,迎面十幾個人正狂呼亂叫著撲來,只差二三十步遠了。她憤怒地盯住他們,一動不動,一不,她決心要和自己的大車馬匹共存亡。
十幾個歹徒被她的凜然正氣驚得一愣,在她面前十幾步遠的地方站住了。
柴姑鄙視地掃了他們一眼:「你們要幹什麼?」
歹徒們的身後走出一個瘦瘦的黃臉漢子,只有一隻眼。
「瓦!」
「姑娘你記性不錯。我說過咱們還會再見面的。」
「你要怎樣?光天化日下搶劫?」
「不不,姑娘你誤會了。你看,我赤手空拳,哪像是搶東西的樣子?」
瓦確實是赤手空拳的。他很自信用不著自己動手。三天前黃煙袋派人送信給他,把幾個人模樣兒一說,他就疑心是柴姑,真是冤家路窄。忙帶上手下一幫人斜刺里趕來,追了兩天多,總算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