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媽媽，他打我

我有些慌了神,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隱晦,可沒想到竟然被顧言城一眼識破。

心涼得刺骨,因為我發現,他問這話的時候,眼神很堅定。

他竟然還不覺得自己錯了……

我承認,害死陸蕭凡的兇手,不止他一個,還有我和陸蕭凡的父母,可是他們和我,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陸父陸母失去了唯一的兒子,而我也終生會在內疚中度過,可顧言城呢？為什麼還覺得是理所當然？

當然,這些我都不能問,我必須得繼續裝聾作啞,否則真不確定顧言城會幹出什麼事來。

「顧言城,你說什麼？蕭凡是被你逼死的？」我瞪大雙眼,極力裝出很吃驚的樣子。

他的視線忽的一緊,眼瞼低垂,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覺有些緊張。

而後,顧言城緩緩抬頭,表情漠然。

「寶靈,跟我走！」他頭一偏,目光重新移到孩子身上。

寶寶戴著耳機,當然聽不見,也不知道他這話是不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我自然警覺起來,快步走到床尾,擋在寶靈前面。

「顧言城,現在寶靈……」

「閉嘴！」他一聲呵斥,毫不客氣打斷我的話。

看他的目光略顯陰戾,我不覺倒吸口涼氣。

「她該去照X光片了！」顧言城皺眉。

我這才想起,寶靈受傷已經一個多星期了,當初醫生的確有說過,十天左右就得複查看骨裂恢復得如何,我居然給忘了。

我這個當媽的,的確太不合格……

不過還好,這事兒算抹過去了,雖然我並不覺得剛才的演技會騙過顧言城,可既然他沒繼續這個話題,那就是萬幸。

顧言城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檢查儀搬到酒店裡,他這一要求也無可厚非。

「那我陪寶靈一塊兒去！」一咬牙,我輕聲說。

「不用,我可以應付！」說完,顧言城徑直走到寶靈身邊,伸手拉住她的一隻胳膊,像拎小雞一樣,把她倒提起來。

寶靈一聲驚叫,小腿僵直,兩隻胳膊不停地搗騰著,可手腕碰到顧言城胸膛的時候,又忍不住疼得抽搐。

「顧言城！」我一聲吼,趕緊走到他面前,伸手想要搶寶靈。

他卻迅速後撤,很快離我到安全的距離,眼眸中的戾氣越發濃厚。

「想逼我出手？」他冷然問道。

聽到這話,我一下愣住了。

顧言城一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房門。

「媽媽,媽媽……」

耳膜里滿是寶靈的哭喊聲,漸行漸遠。

我不敢再向前,顧言城向來說到做到,既然他話已經說出口,那我若是再行動,至少也會挨上一巴掌。

要是寶靈看到他打我,那估計這輩子都會對顧言城產生陰影……

腦子一下就亂了起來,好像所有事都辦得一團糟,牽連著寶靈一塊兒受累。

到底這個男人值不值得託付,到底我的決定是不是對的……我開始有些動搖。

我以為,能夠付出生命來保護寶靈的他,也可以很好的呵護寶靈,可現在想想,我好像又錯了。

淚水不覺濕了眼眶,我擦擦眼淚,趕緊給顧言城打去電話。

還好,他很快接了起來,聽筒里滿滿的,都是寶靈的哭聲。

「讓我跟寶靈說話！否則這孩子會崩潰的！」壓抑住心疼,話一出口,竟有些哽咽。

他依舊沒說話,可我能感覺到,寶靈的哭聲漸近。

「媽媽！」聽到她的這聲喚,我稍稍心安了些。

「寶靈,聽我說！」控制住情緒,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柔和,「叔叔現在帶你去醫院做檢查,你乖乖聽話！」

「可是媽媽,我想讓你陪我……」寶靈抽泣得十分厲害。

「外面太冷了,我不想出門,你也不想讓我受涼吧！」沒辦法,我只能這麼說了。

果然,寶靈停止了抽泣,一下沒了言語。

「你要配合叔叔,就能早點兒回來,我在這兒等你！」

「嗯！」隔了許久,她終於應了一聲。

終於長舒口氣,看來暫時把這丫頭給勸住了。

而後,電話便被掐斷,我關掉手機,望著空空的房間,陷入沉寂。

不知為何,竟然前所未有的心慌,總覺得顧言城單獨帶寶靈出去會出點兒什麼事似的。

時間一下就變慢,我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事的,以後,總歸要適應沒有寶靈的生活……

困意陣陣襲來,我打了個呵欠,乾脆躺在了沙發上。

「媽媽,媽媽……」迷迷糊糊的,耳旁響起寶靈的輕喚聲。

我騰然睜眼,發現寶靈就站在自己面前,立馬坐了起來。

迅速打量她一番,嗯,完好無損。

「寶靈,你怎麼站起來了？」我皺眉。

「嗯,那個穿白衣服的叔叔說,我可以下地走了！」寶靈笑得十分開心。

「是嗎？」我驚喜極了,可轉眼一想,又陷入迷茫。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跟寶靈分別的時候快到了？

「媽媽,我想換身衣服！」寶靈忽的收住笑,認認真真地看著我,「白衣服叔叔說醫院臟,讓我回家之後就把衣服換了！」

「好！」我點點頭,起身走到衣櫃前。

打開衣櫃,滿滿都是新衣服,明明就是冬天,居然還夾雜了幾件夏天的短裙。

我給寶靈挑了一套質地軟和的運動服,剛走到她面前,寶靈就乖乖把雙臂舉起。

我把袖口扯得很大,小心翼翼避開她手腕上的傷,然後脫下她的衣服。

光溜溜的小身板白白嫩嫩的,看得心底一陣柔軟。

我習慣從背後給她套衣服,正伸手想拉她轉個身,沒想到寶靈突然連連後退好幾步,一臉驚恐地搖著頭。

她的反應讓我好生奇怪,我不覺皺眉:「寶靈,過來穿衣服！」

「媽媽,不,我不要……」寶靈拚命搖頭,竟退到床尾,然後死死地抵住。

我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寶靈仰頭看著我,眼眶裡竟含著淚。

她似乎是有意想要擋住背部,為什麼？

帶著困惑,我拽住她的肩膀,想讓她轉身,可寶靈卻死擰著不肯,力氣還蠻大的。

到底小孩的氣力敵不過大人,最後還是我贏了。

當寶靈被我強行扭過去時,看到她的後背,我不禁倒吸口涼氣。

十幾根手指印很清晰地印在背部,在她柔嫩的肌膚上,看上去尤為刺眼,掌印不全,應該是掄了十幾巴掌,七七八八交雜在一起。

「寶靈,誰打的？」腦中一熱,我厲聲問道。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心中的痛,已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寶靈緊咬嘴唇,繼續搖頭。

「告訴我！」心疼難忍,我捏緊拳頭。

「是,是叔叔！」寶靈終於埋下頭,輕聲說出這幾個字。

叔叔？我愣了愣。

「哪個叔叔？」

「就是,就是你讓我叫爸爸的那個叔叔！」她越發小聲。

顧,顧言城？我徹底懵了。

怎麼會是他？

「他為什麼要打你？」

「他,他說我不聽話,老是跟他作對,現在只是小小的懲罰,以後我要再犯,就打得更凶！」

聽到這話,我完全震驚了,這的確像是顧言城的作風。

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會直接對寶靈下手……

突然,寶靈抓住我的手,一下就哭了起來:「媽媽,我怕……我不想再看到他！媽媽,你帶我走,好不好？」

心碎成渣,我緊緊摟住寶靈,泣不成聲。

我好後悔,後悔當初自己那些可笑的決定和想法。

顧言城,他不愛寶靈,否則,怎麼可能捨得在這個時候打她……

呵呵,是我太天真了,我特么地忘了,從一開始,他就不想要這個孩子。

如今想把寶靈討回來,或許只是因為這個孩子既然已經生下來,就可以當他顧家的附屬品吧！

他在救寶靈的時候,也許並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呢,我本來就沒問過,全特么的是自己的解讀而已。

從頭到尾,我都看錯了他。

必須得帶寶離開這兒！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裡再待下去了！

抹乾眼淚,我強忍住激動,給寶靈換上衣服。

寶靈淚眼婆娑,清亮的雙瞳里透著淡淡的灰。

寶靈,媽媽不會再想著離開你了……默默在心中發誓。

安頓好寶靈在床上休息,我拿出手機,給席遠辰撥去電話。

「渺渺,過得好嗎？」他的低音如沐春風。

「席先生,你說過吧,能幫我！」此時此刻,我竟然無比平靜。

「怎麼了？」他聽上去似乎有些驚訝。

「我想讓你幫我和寶靈逃出去！我……要帶寶靈遠離顧言城！」

短暫的沉默。

「你確定？考慮好了嗎？」

「嗯！」我回答得很快。

「你真的……不再相信他？」莫名的,席遠辰就冒出這麼一句。

我愣了愣,心漸沉。

「對！」

他打寶靈,這是寶靈親口說的,不會有假。

就算他能給孩子提供富足的生活又如何？他不愛這孩子……我之前的確是疏忽了這一條。

忽的,我居然想起了傻蛋。

那條可愛的傻狗,其實在家裡也經常闖禍,可顧言城卻從來沒有罵過一句,更別說打了。

原來,寶靈在他心目中連條狗都不如……

越想,心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