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刀客和女人(1)

7.刀客和女人(1)

歐陽嵐和一枝花在縣城玩得痛快極了。每天看戲,訪友,尋歡作樂。歐陽嵐進入了一個新的生活領域,他不再像以往那樣悲觀厭世了。

一枝花的乾哥白振海請他喝了幾次酒,每一次都喝得爛醉。在這個掌有生殺大權的警察局長面前,歐陽嵐每每產生一種土財主的自卑和儒生的怯懦感。他對他有一種無法抗拒的畏懼感。他和白振海相識,完全是機緣巧合。

兩年前的一個秋天,歐陽嵐進城辦事,在西關街鳳城酒家吃飯。他叫了幾樣精菜,一個人自斟自飲,鬱鬱寡歡。回想自己年過三十,功不成名不就,身後連子嗣也沒有,好不傷感。歐陽嵐原非甘居人下的人。但世道變化,科舉仕途已然無望,攀高結貴又沒有門路。母親家世貧寒;自己家到父親接手時,還只是小康。幾十年來,雖然苦力經營,成為柳鎮富,但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土財主,連鎮長劉大炮也能欺負他。攤捐派款,哪一次不拿他大頭?歐陽嵐心中煩惱,不覺四兩酒已經下肚,方白臉微微紅起來,而隔扇那邊的吵鬧聲又叫他心煩意亂。

鳳城酒家是全城最大的酒館,坐落在警察局對過的一條南北巷口拐角處。八間樓房成└形,北臨東西街,西臨龍鳳巷。樓上飛檐鱗瓦自不必說,樓脊上還有青龍盤頂,彩鳳翔空,都是陶製品,栩栩如生。

說到龍鳳,這裡是有出典的。這地方遠古時代地名叫豐,因境內有一條豐水,加上土地豐饒肥沃,故而得名。春秋時曾是宋國都城。傳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年的五月,「鳳凰將九雛見於豐之西城,十一月甲子復至,群鳥隨之。」這話記載於縣誌。民間視鳳為吉祥,所以豐城又稱鳳城。後來,一代開國皇帝漢高祖劉邦又出生在這裡,真可謂龍鳳呈祥,皇天福地了。漢朝以後,民間造房,多喜歡在房脊上塑條青龍,一來是為托蔭福,二來是為了榮耀。這是特許的。封建時代,沒出過帝王的地方,是不能隨便在房上塑龍的。否則,便有覬覦天下之嫌,按律當滅九族。

這條龍鳳巷,傳說就是當初鳳凰降落的地方。鳳城酒家建在這裡,是選了個好地方。酒樓建於明代永樂年間,中間有過多次翻修,已歷五百餘年。外面是磚牆包皮,裡頭是木式結構,擺設講究,色調古雅。那時,常有一些達官墨客遊歷高皇故鄉,當地官府都是在這裡為他們接風洗塵。樓門前橫懸的那塊「鳳城酒家」燙金匾,據說就是明代一位蘇州籍的狀元經過此地時題寫的。

這樣一個地方,一般平民百姓自然看得高不可攀。那名貴的酒菜,誰能吃得起?民國以後,縣裡名流士紳宴請賓客,仍喜歡在這裡。典雅,清靜。鳳城酒家主要做包席,倒也生意不錯。

這天,縣警察局長白振海過生日,正在大宴親朋,猜拳行令,呼喊嬉笑,不絕於耳。歐陽嵐獨佔一個房間,不時往檀木隔扇那邊側耳諦聽,更覺自己形影相弔,孤獨凄涼。他用指頭敲敲桌面,喊來店小二,正想再要一壺酒,忽然從隔扇那邊大踏步轉過一個人來,哈哈大笑著,拉起歐陽嵐就往那邊席上走。

歐陽嵐一下子愣了。他看此人膀大腰圓,四方闊臉,兩道濃眉直插鬢角,目光閃亮,嗓音渾厚,笑起來像串子雷。他一邊趔趔趄趄跟著走,一邊猜想,這是誰?如此好客?

他就是警察局長白振海。莫看這人一副馬大哈的樣子,實際是個雄心勃勃的人物。雖然心狠手毒,卻永遠是樂哈哈的神態。他懂得自古做成大事的人,無不網羅人才,因此極愛結交。上至名流官紳,下至三教九流,不分貴賤,一概不拒。他有一個「網」,撒在全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什麼人。他上任警察局長不久,適逢生日,大家都來祝賀,他也就藉機聯誼。

歐陽嵐在隔間一人喝酒,白振海早就看到了。他偷眼打量了幾回,從穿著、面目、喝酒的姿勢和神態上,估計出此人是個讀過書而又頗有資財的鄉間人,說不定是一方賢達呢。但看他憂鬱的樣子,又似乎有些不得志。心想,以自己的身分,居高臨下拉他一把,還不多一個走卒?諒他不會拒絕的。因此,看準歐陽嵐又喊店小二,便閃出去,不由分說,把他一直拉到席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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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客和女人(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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