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刀客和女人(5)
「嘻嘻!……」一枝花扭著屁股,硬把珍珠拉到懷裡,「好閨女,你只管聽話,娘不會往火坑裡送你。***那孩子雖說有點傻,去了你還不享一輩子清福?只要應下這門親,人家也不急著娶,那邊還小呢……」
珍珠不知道一枝花啥時候走的。她失魂落魄,淚流滿面,在床上呆坐了半夜。她清楚,這個蛇蠍樣的女人,為自己設了個很難掙脫的圈套……
第二天,珍珠把這事給劉爾寬說了。劉爾寬一跺腳:「嗨!白振海那個活寶我見過,又瘸又傻,整天像愣雞一樣。十幾歲了,個子不滿三尺。缺德!缺德!……」珍珠更加明白了,氣得一下暈倒在地上。
幾天來,珍珠不梳頭,不洗臉,烏黑的頭披散在肩頭。一個人閉上門一坐就是半天。劉爾寬怕她出事,老從門縫裡往裡瞅,有時也進去開導幾句。可他又有什麼話可以為她排解苦悶呢?更多的時候只是默默地陪著,拚命抽煙嘆息。他毫無辦法。為自己不能保護珍珠傷心難過。
在這些日子裡,珍珠想得很多很多。她想到母親一生的悲苦,莫非自己也要聽天由命,任他們擺弄嗎?她想到和黑虎的感,更是心如刀絞。儘管直到如今,他們之間誰也沒表示過:他要娶她,或者她要嫁他。可彼此的心思是不而喻的。她知道,黑虎哥早已把自己看成他的人;自己也早已把一顆心交給了他。如果一旦拆散,該是多麼痛苦,多麼傷心啊!……
人生的路呀,真是虎狼攔道,荊棘叢生。真的就沖不過去嗎?不,不!……我偏要用自己的腳踩出一條路來,按照自己的心愿生活,哪怕粉身碎骨也絕不後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總算沒有愧對自己啊!
珍珠下了決心,要把自己的心事吐露給虎子哥,而且,她也要試試,他有沒有這個勇氣和自己同患難。
三十三
歐陽後院,黑咕隆咚,陰森可怕。
東廂房珍珠的屋子裡,燭光幽幽微微。屋子裡的一切東西,都失去了固有的稜角和線條,變得柔和起來。一隻很大很老的蟾蜍,從牆角鑽出來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陣,終於大膽地爬行著,沿牆根鑽到另一處磚牆洞里去了。
珍珠和衣斜卧在床上,拉一條粉紅軟緞被子蓋上下半身。素花綾羅帳三面閉合,一面高吊著。平常一個人住在這裡不免膽怯,她一年四季都吊著帳子,彷彿這樣能安全一些似的。床前的炭火閃著殷紅的火苗,映照著珍珠紅撲撲的臉蛋兒。她微微閉上眼,長長的睫毛順在一起,顯得那樣安詳寧靜。其實,那心裡卻像春潮在鼓盪,洶湧澎湃。碎黃花緞子襖裹不住她豐滿的胸脯。那裡正一起一伏,劇烈而不均勻。她感到心裡一陣陣燥熱。炭火太旺了,屋裡暖得像陽春天氣。她解開襖扣,隔著雪白的內衣,隱現出更裡層的紅綾胸褡。
絕望,有時會使人產生相反的念頭和力量。現在,十七歲的少女珍珠,什麼也不怕,什麼也不顧了。她願意把自己整個潔白的身心都交給虎哥。她焦急地等待他的到來。
忽然,她聽到後院的角門響了。接著是輕微的腳步聲。這一剎那間,珍珠心慌意亂,似乎有點後悔了。她忙亂地跳下床,撲到門后,把原本虛掩的門「哐啷」一聲插上,用背緊緊地頂住,心兒止不住一陣陣劇跳。她暗中埋怨自己,這深更半夜地讓黑虎哥來這裡,是不是太匆忙,太輕率了。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轉眼間確定了嗎?……
……腳步聲近了,更近了。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聲音沒有了,她的心也像被按捺住了一樣,再也不能啟動。她一把撕開領口,心裡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篤篤……」敲門聲猶豫而又輕微,但卻十分清晰。珍珠的心一下子又狂跳起來。「珍珠……」——是虎子哥來了!她猛地轉回身,一把拉開門閂。珍珠在眨眼間失去了自製,防範和羞怯的堤坎被感的浪潮完全衝垮了!
黑虎畏縮而又急不可捺地跨進屋門,反手把門掩上。珍珠前一步,重新閂上:「哐啷」!整個世界都被關到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