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刀客和女人(2)
蝗蟲下落後,能覆蓋方圓三四里甚至七八里的莊稼地。***到處「沙沙刷刷」一片響聲,像老牛吃草一樣。頃刻之間,莊稼被咬噬得頭斷葉光,遍地狼藉。不大會兒,又一陣腥風捲起來,「嗡嗡」響著,又不知飛到哪裡為害去了。蝗群過後,人們跑到村外,眼看一年的收成沒有指望了。男人們抱住頭蹲在地上唉聲嘆氣;女人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景象真是慘不忍睹。
秋天,正是收穫的季節,村民們卻扶老攜幼,出門逃荒要飯去了。柳鎮每天都有許多穿著破爛的乞丐,沿街乞討。有不少人家賣兒鬻女,一家人生離死別,抱頭痛哭,人人見了都忍不住心酸落淚。
四省交界地區,許多村子成了空村。人們餓死的餓死,逃走的逃走。一些窮人實在沒法活下去,紛紛落草為寇。那些平日遊手好閒,專意為害鄉里的歹徒,更是乘機而起。一時間,黃河故道兩岸,匪滿為患。過路人腰裡有個菜窩窩,也會被人搶去。
不久,又傳來消息,說日本人已向關內進軍,不久就要滅亡中國。這消息更加劇了社會上的混亂,到處人心惶惶。夜晚睡覺,一聲狗叫,一聲槍響,都不知會驚起多少人來。那些富豪之家和一些大的村寨,也加緊防守,唯恐大股土匪前來搶劫。就是這樣,還是不斷有些村寨遭到土匪襲擊。
黃河故道南岸,有一個很小的村莊,叫河神廟,只住著兩戶人家。一戶姓翟,戶主就是一年前在黃河灘里被黑虎教訓了一通的那個翟二。這傢伙是個慣匪。
另一家是個姓溫的寡婦。三十七八歲,身邊只有一個七八歲的兒子。溫寡婦好吃懶做,平日和翟二不清不楚。她雖然長一臉大麻子,可是體態肥胖豐腴,面如銀盆,連麻子也是白的。在翟二的眼裡,她比起自己的黃臉女人來,竟如西施一樣美。平常搶到什麼財物,起碼有一半要給這個女人。
他們兩家住得很近,中間只隔一道小水溝,一步就能跨過去。兩家的院牆后,是個很大的沙土崗,約有一畝多面積,上面很平坦,有一座河神廟。
河神廟的院牆已經殘破,裡面長滿了荒草。七八棵合抱粗的柏樹,長得一年四季黑森森的。廟宇是三間正殿。神位上的龍王爺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個破破爛爛的木製神座,約有半人高。殿內堆滿了瓦礫,牆壁四角掛著巨大的蜘蛛網。最大的蜘蛛有小螃蟹那麼大,在網上慢慢地爬行。屋頂屋檐內,棲息著成群的蝙蝠,傍晚一飛出來,撲得滿殿灰塵飛揚。舉步殿內,頓感一股陰冷和霉氣。
整個河神廟被三四條河汊環繞著。河汊彎彎曲曲,都通向黃河灘里。上上下下長滿了野生蔭柳、刺槐、荊條,以及葦棵、蒲子和茅草。人鑽進去,一路不斷有野兔砉然跳起,狸貓和黃鼠狼也在這裡出沒。這一帶就像一個迷谷,周圍十多里沒有村莊,是個十分隱蔽的地方。
黑虎的兩位仁兄,那個姓柳的和姓呂的,常在這地方落腳。河神廟神座底下有個洞,是他們藏身的地方。
這兩人究竟是什麼人呢?
三十六
那個姓柳的漢子,其實不姓柳。他正是十幾年前失蹤的劉大炮的兒子劉軲轆。
劉軲轆那年離家出走,一撒腳到了山西,投到閻錫山部下當了兵。他原打算弄兩支槍就回來報仇的。但在山西當了幾年兵,很痛快,吃喝嫖賭抽,哪樣都能幹得,當官的並不太管。每到一地盡可放手搶劫。因此便沒有急著回來。後來,眼界又開了一點,看到戰事頻繁,有槍就是草頭王,便立志混個官噹噹。有朝一日好把人馬往家鄉一帶,不光能報仇,還能在一方稱雄。奶奶的,說不定殺了白振海,能弄個縣長噹噹呢!
這小子打仗有種,搶點東西盡給當官的送。果然,三年後升了連長,手下有了百十號人。這樣又混了幾年,手頭也積蓄了不少錢,便打譜把隊伍拉回來。誰知,那些當兵的全是山西人,誰也不願意離開家鄉到別處去。劉軲轆把事一揭帽,就有人往上打了小報告。劉軲轆聞訊,連忙帶上兩把匣子槍,背上一包袱銀元,星夜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