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十一篇石陀=天易?(8)
她看到天柱剛要邁步走進衚衕,又轉回身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點虛弱,幾乎是在求助。許一桃沖他笑笑,鼓勵道,不要太激動了,沉住氣!
天柱跟在王長貴身後,大步走進衚衕。
許一桃緊隨其後。
衚衕里很安靜,沿途十幾家都是大門緊閉,一個人也看不到,只有幾個人的腳步聲:
嚓!嚓!嚓!……嚓!嚓!嚓!……
終於到了。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大冷的天,天柱走出一頭汗水。
王長貴抬手在院門上嘭嘭嘭敲打了幾下。隔一會兒,開門出來一個三十七八歲的女人。女人苗條而秀氣,只是皮膚有點黑,一看而知是個幹練的人。天柱略顯驚訝。許一桃卻想到了。在衚衕口看到那輛停放的計程車,就想起梁朝東告訴她的話,說那天石陀在城外的山上呆了一夜,天明下山時,曾有個開計程車的女人來接他,並把他背上了車。那麼就是她了。
女人看到三個人站在門外,說你們找誰?但旋即認出王長貴,驚訝道,長貴你這是……有什麼事嗎?
王長貴正想著怎麼說,許一桃已走前一步,微笑道我姓許,是石總在出版社的部下。這些天石總沒去上班,大家擔心他病了,派我來看看。
女人又看看天柱,似乎有點猶豫,你們……那好,請進來吧。
這是一座標準的農家小院。
三間堂屋,三間東屋,西邊一個小廚房,院子很寬敞,中間有一棵很大的泡桐樹,樹上有個老鴰窩。還有一小片菜地,栽種了一些大蒜,綠油油的很可愛。
石陀確實是病了,仍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看見天柱和許一桃,十分高興的樣子,要掙扎著坐起來,被女人伸手按住了,說你不要亂動!口氣是疼愛的,又是威嚴的。
石陀果然躺下不動了。看得出,他很聽那女人的話。
許一桃說,真不好意思,來時還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方,什麼禮品也沒買。
女人說你應當了解他的,他從來不講究這個。
許一桃說,石總是什麼病,到醫院看了沒有?
女人說他從來不去醫院的,所以我平時在家裡備了一些葯。前些日四夜沒有回家,回來時像個泥人,精疲力竭又十分興奮的樣子。我問他幹什麼去了,他說種麥子去了,還說真是過癮,說天柱真是能幹,做大塊文章,比他強多了。他說他就沒這能耐,只會每年寫個提案,一年年沒人理睬,人家天柱吆喝千把人說干就幹了。把木城幾百塊草坪都變成了麥田。他說的話我完全不懂,什麼麥田,什麼天柱。我摸摸他的額頭,熱得燙人,我以為他在說胡話,燒燒得,趕緊給他吃藥。吃完葯,他就睡著了,帶著一身泥水,把個床也弄得稀臟。我只好給他脫掉衣服,用濕毛巾為他擦澡,重新換上床單。做這些事,他一點都不知道,睡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別看他瘦弱,平日並不經常生病,可是一旦生病就很厲害。那天我有點害怕了,就出去為他請了個老中醫來,老中醫看過後,說是受了風寒,加上疲勞過度引起的,就開了一些中藥。我天天為他熬藥吃,還按照老中醫的吩咐,在冰箱里凍了一些冰,為他冷敷,主要是壓住高燒。不然會引起更大的麻煩。前三天真是嚇人,燒得嘴唇開裂起皮,還不斷說胡話,一會兒亢奮得大喊大叫,一會兒哭泣,哭得哽哽咽咽。這幾天終於退燒了,也能吃點粥了,人也清醒了,卻又不說話了。就是躺在床上呆,安靜得像沒有這個人。
許一桃能想到,這女人和石陀一起生活,一定是寂寞的。可在她的述說中,更多的卻是疼愛。石陀一時看看她,一時看看天柱,一時看看許一桃,臉色始終掛著木訥而單純的微笑。他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
王長貴一直對著石陀看,彷彿在回憶什麼。看了一陣子,把天柱拉出門,悄悄說,天柱我看他是天易!天易小時候我見過,這人臉上有點小時候的影子。還有他的個頭、皮膚,多像你大伯柴知秋!過會兒你先慢慢問,我得先回去,那邊收的垃圾急等運走。說完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