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撞他
「那你還算出了什麼?」
廝殺聲愈演愈烈。
陶洲嘿嘿一笑。
清雋的臉,神棍的氣質愈發明顯。
「我還算出來,他們一個都活不了!」
他的話,開玩笑的意味太重。
蘇見月似信非信。
「打不過,他們不會跑嗎?怎麼可能一個都活不了?」
心肝兒的鬃毛都快被陶洲盤包漿了。
「卦象上,就是這麼說的。」
蘇見月將視線落在了陷入惡戰的人群。
漸漸的。
蘇見月看出了一些門道。
「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都用著這般不要命的打法?」
以命搏命。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刀刀見血,招招要命。
不過片刻。
原本的百人圍戰,人數竟然倒下一半。
蘇見月看得心驚肉跳。
乾脆閉上眼睛,不再去看。
「姑娘倒是與在下想象的,很不一樣。」
蘇見月諷刺咧嘴。
「有什麼不一樣?」
「傳聞中,姑娘乃天降神明,輔佐陛下成就千秋大業,為天地立心,為民生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在下想象中的神明,應當是見不得眼前這殺戮之景象,姑娘倒是乾脆,乾脆閉眼不看?」
「神明控制不了人心善惡,止戈興仁,並不是神明的職責。」
她的緊閉的眼皮顫了顫。
「再者,我如今,算是個什麼神明?」
要不是有陶洲相助,她連那座客舍都出不去。
蘇見月雖然看不得那樣的血腥。
可她也不是個傻子。
那兩撥人,明顯就是窮凶極惡之徒,她算老幾?
還能讓找死的人忽然就不找死了?
半晌。
陶洲沒了動靜。
蘇見月睜開眼。
對上的,是一雙戲謔的眼神。
「姑娘對於神明的見解,當真讓在下耳目一新!」
蘇見月抿唇。
陶洲忽地眼神一凜。
「既如此,那我們便出發吧!去找該擔起職責的人,止戈興仁,興盛社稷。」
漆黑的馬鞭高高揚起,又重重落下。
心肝兒嘶鳴一聲,撒開馬蹄,便往前狂奔。
寶貝兒緊跟其後。
蘇見月被突如其來的動靜一驚,險些從馬背上滾下去。
好在她反應快,一把抓住了韁繩,以最短的時間,調整好了自身的狀態,跟上了陶洲的速度。
「駕!」
陶洲一改之前的散漫。
神情專註地看著前方的道路。
混亂的戰場,已然成了最新的亂葬崗。
屍體橫陳,血流如注。
寒風將濃郁的血腥味吹散。
落入了迎面而來的蘇見月的鼻腔。
果然。
他們無一生還。
蘇見月心中開始不安。
歷史並沒有改變。
尊帝陵依舊在冒兒山,歷史上的陶洲,仍舊聽從尊肅帝的指使,帶領船隊,遠渡重洋,去瀛海求仙問葯,替他求取不死仙丹。
她要怎麼樣,才能改變這樣的結局?
蘇見月不敢去想。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死了,或者她再也無法來到這個時代,跟蕭玉祁徹底切斷了聯繫。
蕭玉祁會變成什麼模樣?
那些殘暴,血腥,偏執的名頭,經過幾千年的流傳,依舊會緊緊地釘在他的身上。
她會心疼。
是的。
會心疼。
蘇見月加快了速度。
她要快點找到蕭玉祁。
只有見到他,她才能真正安心。
不過百餘里的距離,快馬加鞭,很快便能到達。
沱口鎮。
早已經遭受了一場瘋狂的屠殺。
蕭玉祁兩天兩夜,不眠不休。
他不知道,自己手中的長劍,究竟斬殺了多少人的性命?
也不知道,時間流逝,究竟過去了多久。
車輪戰最陰險狡詐之處,便是能夠一點一點地,耗盡對手的全部精力。
在他們筋疲力竭的時候,親眼看著自己的失敗。
擊潰身體和心理的全部防線。
然。
蕭玉祁早有防備。
就在對方,以為,將蕭玉祁等人逼上絕境之時。
一枚手榴彈,忽然,在敵軍中炸開。
那是蘇見月之前留給蕭玉祁的包,那裡面的手榴彈,蕭玉祁只用了一枚。
現在,是第二枚。
彈藥的威力,讓所有人為之一振。
緊接著,他拿出了第二枚手榴彈。
拉開保險栓的動作,讓敵軍下意識地撤退了幾步。
緊接著,第二枚彈藥拋出。
砰的一聲。
再次在人群中炸開。
慘叫聲響徹天地。
蕭玉祁的手裡,又出現了第三枚。
這下子。
所有的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瞬間。
原本將他與玄甲軍圍死的刺客們,自動將圓圈,越擴越大。
蕭玉祁的臉上,還殘留著血跡。
六尺青鋒的劍身,早已經被染成了血紅。
「來人,布陣!」
一聲令下。
在敵軍最為忐忑之際。
玄甲軍的第二支軍隊,以雷霆之勢,包抄了敵人的隊伍。
他們像是早就盤算好了步法與招式。
不過片刻,便精準地闖入人群,逮住了三方的領頭羊。
南豐徐家,歸山孟家,江南馮家。
此次,他們派出了全部兵力。
破釜沉舟。
不成功,便成仁。
領著不死不休的命令,最終大敗。
成為了蕭玉祁的俘虜。
自此一戰。
蕭玉祁成了整個天虞世家的一生之敵。
北境十大世家。
天虞十大世家中,三個榜上有名的家族。
盡數被蕭玉祁剿滅。
消息如野草瘋漲。
然。
已經來不及了。
早在蕭玉祁知道沱口鎮必有惡戰之時。
他便迅速擬定了計謀。
連夜飛鷹傳信。
迅速調集各路人馬,就在今夜,徹底把控三大世家的大本營。
收回封地,收攏政權。
一個大族,幾千口人。
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等到消息傳回建安的時候,已然來不及了。
這些家族們的沒落,變成了守舊派心中,一道存在感極其強烈的警鐘。
深刻讓他們意識到了,如今的陛下,再不是剛登基時,那個毫無權勢,人人揉捏的黃口小兒。
他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的時候,從迎風摧折的幼苗,變為了難以撼動的大樹。
樹冠濃密,遮天蔽日。
不過飄落幾片葉子,便能叫他們脫一層皮。
這次的;聯合刺殺。
真正能夠做到獨善其身的,又有幾人?
或許,於他們而言。
江山易主,不過是易如反掌。
只要世家百年不衰,優待不減。
皇權落在誰的手上,又有什麼重要?
塵埃落定。
蕭玉祁才恍覺身心俱疲。
長劍被他緊緊地握著。
劍尖杵著地面。
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的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致。
大戰得勝。
警惕的人們,會放下戒備。
他們在屍山血海中,發出苦戰得勝的長嘯。
又在看到自己並肩作戰的兄弟們倒在血泊中時,由笑轉淚。
這一戰,打得有多麼辛苦。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情緒陷入低迷。
故而,當最後一支冷箭,破空而出之際。
蕭玉祁遲鈍的無法挪動自己的身體半步。
便連距離他最近的天樞,也只能咬緊牙關,費力揮刀。
試圖將冷箭擊飛。
卻也只是試圖。
想象中,應當舉起的雙手,根本抬不起來。
冷風呼嘯。
利劍穿破空氣的壁壘。
飛速而來。
逼近蕭玉祁渙散的瞳孔。
「砰!」
一個嬌柔的身體,在千鈞一髮之際,撲到了蕭玉祁的身上。
他本就搖搖欲墜。
被女子一撲。
毫無防備地倒下。
泛著寒光的箭矢,擦過他的頰邊。
刺穿了他鬢邊的發。
藏藍色的斗篷將重重落地的兩個人包裹其中。
青絲隨即落地。
那支羽箭,卻直直地,落在了他們身後半丈遠的地方。
紮根泥土。
箭尾顫抖,發出錚鳴。
「蕭玉祁。」
蘇見月爬起來。
看到的,卻是蕭玉祁緊閉著雙眼,滿臉是血,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眼下烏青,像是完全沒有了意識一般。
蘇見月的手不自覺的顫抖。
素白的指背,緩緩地,貼上了蕭玉祁的人中。
感受到了清淺的呼吸,蘇見月才猛地鬆了一口氣,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她轉頭,赫然看見了即將潛逃的那個人。
「陶洲,撞他!」
心中的惡,在一瞬間滋長。
在她意識到,善良只會變成別人攻擊她的弱點時。
她就不再是覺醒前,那個一心只想要討好全世界人的蘇見月了!
或許。
被傷害的人,是她自己。
她可能沒有那麼憤怒。
陶洲下意識地聽從指揮,吹起口哨。
寶貝兒飛速前進。
一人一馬,像是賽跑一般。
人終究勝不過馬。
寶貝兒健碩的身體,悶頭一撞。
那個人,本就是強弩之末。
被寶貝兒一腦袋撞飛。
口中猛地噴出來一口鮮血。
隨即,他的身體撞在粗壯的樹榦之上。
重重落地。
宛若蝦子一般,抽搐幾下,又嘔出一口鮮血,最終咽氣!
蘇見月不敢亂動。
她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蕭玉祁的身上究竟有多少傷口。
「無憂子呢?」
她聲音顫抖,迫切地看向頹然墜地的天樞。
「無憂子在哪兒?快叫他來救救蕭玉祁啊!」
天樞大口地喘著粗氣。
再也沒有力氣,說出來一個字。
他只能對著蘇見月,勉強扯起一抹笑。
蘇見月淚眼婆娑,不懂他的笑,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過片刻。
她明白了。
無憂子早就候在了戰前方。
他帶領著一隊士兵前來,將兄弟們盡數抬回了營地。
蘇見月跟著抬著蕭玉祁的人一同離開。
全場最多余的人,變成了陶洲。
然。
陶洲才不會將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
屁顛屁顛地跟上去幫忙抬人。
就這麼成功地混進了蕭玉祁的麾下。
他可真是個大聰明啊!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