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與她,已經和離了
林挽朝昨日上山下山,一身骨頭都在疼,閉上眼頗為煩悶:「是。」
薛行淵手指微蜷,盯著林挽朝那張驚人世俗的臉,魔怔一般又問了一遍:「沒……毀容?」
林挽朝睜開眼,微微皺眉:「將軍很失望?」
薛行淵忙否認:「自然不是!」
林挽朝繼續看書,一邊吩咐道:「蓮蓮,給大將軍看茶。」
蓮蓮剛還在嘟囔,這會兒真見了薛行淵這一身沙場上帶回來的肅殺之氣,卻只覺得膽戰心驚。
「是,小姐。」
茶奉了上來,薛行淵輕品,與將軍府的茶水天差地別,這茶八分燙,沁人心脾。
頓了片刻,薛行淵目光軟了幾分,聲音裡帶著關切:「這些日子可還……習慣?」
林挽朝纖纖玉手輕抵著腦袋,聲音倦怠:「不習慣。」
薛行淵眉眼微松,是啊,這深宅孤女,孤苦無依的日子,怎麼會過得習慣呢?
林挽朝忽而側過臉來看他,嘴角噙笑:「不習慣這日日的清閑日子,真叫人舒快。」
話音落地,空氣凝滯半秒。
薛行淵面上劃過尷尬之色,旋即輕咳一聲,道:「你不必強撐為難,我說過,只要你願意回來,我自然還是會接納於你,主母的位子還是你的。」
林挽朝笑了:「將軍憑什麼會認為,我想回去呢?一個四品將軍府的主母,和公爵世家千金比起來,孰輕孰重,將軍不會不知吧?」
薛行淵眉心微蹙,盯著林挽朝,沉默許久,才緩慢出口:「……挽朝,你當真要如此執拗?」
聞言,林挽朝笑靨更甚,抬眸,雙瞳似染水霧:「將軍打算如何?你那軍功已經被你用來求娶李絮絮了,難不成還能用第二次來逼我回去嗎?」
薛行淵薄唇緊抿成一條線,雙拳握緊。
卻在電光火石間,王管家在門外通傳道:「小姐,少府監陳大人其夫人求見。」
薛行淵回頭:「少府監求見?所為何事?」
王管家並未應聲,置若罔聞。
薛行淵凝眉站了起來,眼中閃過肅殺之氣:「狗奴才!」
「是將軍府的奴才不夠了嗎?將軍便總是到我府上教訓下人?」
林挽朝起身,整理了衣裳後走向正廳。
薛行淵看著她越來越近,再到擦肩而過,有一陣梨花香擦過鼻尖。
只聽林挽朝道:「請陳夫人進來吧。」
少府監夫人早就在正廳等候,瞧著林婉朝出來,急忙起身迎了過來。
兩邊說了幾句場面話,便都各自坐下。
陳夫人夫人不過四十,風韻猶存,曾是京都城戲樓里有名的角兒,後來攀附上了宮裡的淑妃娘娘,討了和彼時還不是少府監陳大人之間的親事。
「瞧瞧這模樣,難怪京都都傳的無人不知了,說你容顏恢復,今日一瞧,果真是出落的極標誌,像你娘。從前你母親便與我關係甚好,只是後來你嫁了人,我們也就多年未見了。」
林挽朝笑盈盈的聽著,也未說話。
就好像聽到當日廷尉府滿門被滅的時候,那些避之不及的人里,沒有他少府監一樣。
「如今陛下隆恩,又追封了林廷尉公爵之位,這便是你母親在天有靈,在可以瞑目了!」
這京都官宦家的夫人家要數最不會說話的,便當是這陳夫人,說話做事儘是紕漏,從戲樓里出來十幾年了也沒有長進。
所以哪怕是蓮蓮也聽出這話極不合宜,神色疑難的看了眼自家小姐。
什麼叫在天有靈可以瞑目?
這林家的亡魂能不能瞑目,只看林家的血案什麼時候破。
賞公爵之位便可瞑目?
那他林家滿門一百多口人慘死,就是為了這個公爵之位嗎?
林挽朝淡定的聽完少府監夫人的長篇大論,笑容淺淺,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夫人今日找我,莫非是有要緊的事?」
少府監夫人訕笑一聲,停止了念叨,道:「確實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與你提,是關乎你的終生大事。」
林挽朝挑了眉,示意對方繼續說。
少府監夫人笑了一聲:「我知道你和薛大將軍有過一段親事,卻並未圓房,算下來啊,你這還是個姑娘呢!」
話到末尾,語氣中竟帶了幾分惋惜。
她這一番不避諱的話,聽得在場的下人都羞喛的低下了頭。
林挽朝看了一眼蓮蓮,示意她忍住,把話聽完。
可其實這話不用聽完,也知道接下來是個什麼路數。
這幾日,奔著吃公爵府絕戶來的人可不少。
「既然沒有圓房,那就該找個合適的人家嫁了才是。」少府監夫人嘆息一聲,「我和你母親也算相識一場,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再步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我這幼子也剛剛及冠,與你呀,年齡相仿,性子溫順,倒是可以成一段佳緣。」
林挽朝低垂著眼帘,長睫毛遮住眼底情緒,嘴角卻揚起嘲諷:「夫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父兄母親慘死之痛還縈繞心頭,實在無暇顧及婚事。」
陳夫人訕笑:「這算下來,也已然過了三年守孝之期,理應是可以成婚的,你也切莫太感懷傷神。你母親同我關係極好,我相信她會寬心你嫁於我兒的!」
林挽朝聽見陳夫人連著說了兩遍與母親關係極好,笑容淡去幾分,問道:「不過我倒是有一件事想問陳夫人,林家滿門滅亡之前,我母親可同你說過什麼?」
夫人一愣,臉色微變,搖了搖頭:「我與你母親雖相熟,但也不多見,這些事倒是沒有聽說。」
林挽朝點點頭,放下手中杯盞:「陳夫人說的也有道理,這三年來,我常常夢到林家滿門被屠戮時的場景,一遍又一遍,直至現在仍舊驚悸難安,怕是無法再思慮成親之事,望陳夫人見諒。」
「……這個……」
「我身體不大好,需靜養,先告退了。」
「挽朝,你……這……我給備了薄禮……」
薛行淵在門外聽了半天,光是聽到陳夫人提他兒子想娶林挽朝時,眼就如同卒了冰一般,如今又聽她幾近糾纏,心下莫名的不快。
他說勢就要推門而入,卻被王管家攔住了。
看著薛行淵蔑然的目光,王管家笑的滴水不漏,說道:「將軍,您此時進去被人瞧見了,怕是不妥,恐會擾了小姐清譽。」
「她是我明媒正娶進薛家的妻子!」
「早就不是了。」
他與她,已經合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