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傷重昏迷
柳薔擔憂的喃喃自語,「你去打聽著,有什麼消息立即來告訴我。最要緊的是雲兒的消息!」
「奴婢明白。」
婆子領命而去。
柳薔嘆了口氣,抬頭看向高遠的,暗沉的天空,覺得此時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讓人有些窒息的寂靜。
難道真像容老爺子說的那樣,雲兒就是滂沱山的氣數。
雲兒一旦沒了,滂沱山也就危機四伏,亂象頻生。
連大先生也病倒了。
雲兒啊雲兒。
你不會真的出事吧。
你到底怎麼樣了,為什麼還不回來?
不過數日,滂沱山在京都的生意就被昭郡王府蠶食了一多半。
黃掌柜和阮小陶更一幫掌柜奮起反抗,但是被強力鎮壓了下去。
在京都的這些生意,安全方面都是顧執安的人負責。然而這一次他們去琉璃廠找二先生,卻被告知,半個月前二先生就離開琉璃廠,不知去向了。
大先生也病倒了,不能過來主持。
京都的十幾個掌柜一下子陷入了孤立無援的狀態。
阮小陶和黃幸等幾個掌柜由於反抗的最強烈,被抓到了順天府衙的大牢里關了起來。
啪!
鞭子抽到了阮小陶身上,阮小陶發出痛苦的叫聲。
他和黃幸等人被吊在牢房裡,獄卒拿著蘸了鹽水的鞭子抽打他們。
每一鞭子下去,鞭子抽出的皮肉里浸入了鹽水。
鑽心的疼!
「嘿,前些日子不是很囂張嗎?」
提著鞭子的人,駭然便是那個曾被他們暴揍過的劉二勇。
他狠狠一鞭子抽到黃幸臉上,抽出一道深深血痕,「我已經知道自己對不住影娘子了,為什麼你們幾個還不肯放過我呢?你們知道那次毆打,對我造成了什麼傷害?特么的大夫說,老子再也不能讓女人懷孩子了!」
說罷,他用盡全力,狠狠抽打著阮小陶等人。
「你不是已經有個女兒了?!」
一道女子嬌喝傳來。
劉二勇回頭,看到一襲紅衣的朱宛,不由皺眉:「你不是那個,什麼什麼郡主的?哦,朱宛是吧?」
「你個賤東西,也配稱我名字?」朱宛左右看看,摘下一根發簪就扔過去,「快點把他們幾個放了!這個簪子至少值二百兩銀子,賞你了!」
劉二勇從鼻子里發出一聲笑:「宛郡主這麼看不起我們當獄卒的,怎麼今兒卻要低聲下氣求我呢?」
「你這狗東西,找死是不是?」朱宛大怒,若不是牢房隔著鐵門,她已經準備好衝進去,抽死這個該死的流氓無賴。
劉二勇露出陰狠的笑容:「不把他們抽得皮開肉綻,難消我心頭之恨!給銀子也不行!你們朱誠王府又如何?有本事你去找昭王爺啊!」
「你——」
「我聽命於昭郡王府,昭郡王看重我,我願意為他賣命!」劉二勇用鼻孔看著朱宛,「宛郡主與其跟我這個小蝦米啰嗦,不如去找昭郡王爺,否則這幾個掌柜都得死在這裡!」
朱宛知道跟他也扯不清,乾脆就衝到了昭郡王府。
「稀客呀,怎麼小郡主妹妹肯光臨寒舍?」昭郡王謝殷和皇帝是隔了兩層的堂兄弟,不過關係不算和睦。在這次朝變中,他眼光精準的支持了太子一系,是打壓皇后和二皇子一系的重要人物,因此一切塵埃落定后,也得到了重用。
朱宛懶得廢話,單刀直入:「郡王這麼欺負影七的人,等她回來,你就沒想過後果?」
「郡主妹妹這話從何而來呢?」昭郡王躺在躺椅里,翹著腿,捏著一串葡萄,悠悠閑閑的,「我這個人,從一向公正分明,在官言官,在商言商。我是為朝廷做生意,難道看著掙錢的機會放著不要嗎?」
「你掙錢為什麼要打壓滂沱山的生意?」
「因為,滂沱山的生意擋了我的路啊。」
「你可以繞路!」
「哈哈哈!」昭郡王放聲大笑。
他站起身,伸手按住朱宛的肩膀,「宛郡主真是天真的可愛啊。郡主不如回家去騎騎馬,不高興打打人也是行的,這種事就別管了。」
朱宛甩開他的手:「我不管,現在影七不在,我就得管她的事情,你立即叫人放了那幾個掌柜!」
「放不了。」
「你——」
「宛妹妹別生氣呀,瞧瞧這笑臉都氣紅了。」昭郡王笑道,「不是我不想放,是我沒法放啊。那幾個掌柜不鬆口,我拿不到他們手裡的生意,沒法為朝廷掙更多錢,那我沒辦法呀。」
「你這郡王府的日子比皇宮還奢靡,還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郡主妹妹,這話可不好亂說的。我是為朝廷掙錢啊。」昭郡王嘆了口氣,「南邊鬧飢荒了,每天都有餓死的百姓,賑災的錢誰出?不說遠的,你哥哥朱彧在西北打仗,每天消耗的糧草輜重,這些銀子誰出?難道放著不管,由著將士們在西北挨餓受凍?」
「朝廷自然有錢!」
「哈哈哈!朝廷的錢是哪裡來的?」
「這……」
「哎,妹子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昭郡王垮下臉來,臉上皺起紋路,「我個人和滂沱山沒有任何恩怨,如果滂沱山願意把生意和銀子拿出來,我何至於費這個勁呢?」
「那你跟人家好好說,把人家掌柜的抓進去嚴刑拷打算什麼?」
「好好說人家不聽嘛,我也是被逼無奈啊。」昭郡王攤手,「你哥哥去炸了滂沱山那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有沒有勸他跟人家好好說話,不要動粗?」
朱宛無言以對。
走出昭郡王府,看著黑沉沉的天空,她忽然湧起一陣強烈的無力感。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郡主,要風的風,要雨的雨,連太皇太后都寵著她,她什麼都辦得到。
然而如今她才意識到,剔除掉「郡主」這個身份,她什麼都不是。
也什麼都不會。
「姐姐,我餓。」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可憐巴巴地站在眼前。
朱宛低頭看他,忙從錢袋裡摸出一把銅錢塞給他,小男孩抓住錢就跑了。
一旁路人搖頭:「你給自己惹麻煩了。」
不等朱宛明白,又來了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圍住了她,可憐巴巴地要錢要吃的。
等朱宛的錢袋被掏空,才恍然明白過來,一把抓住一個孩子:「你們是不是一夥的,故意裝可憐來要錢?」
那孩子嚇得撒腿就跑。
路人嘆氣:「他們的確是一夥的,但也是可憐孩子。都是那些人特意從災民裡面挑出來的。」
「什麼,這不是拐賣孩子?怎麼沒人管?」
「怎麼管哦,跟著爹娘可能就餓死了,跟著那些人好歹還能混口飯吃。」
「官府怎麼不管?」
「那麼多人,管得過來嗎?朝廷的銀子可不是大風刮來的,貪官又多,又要打仗……」路人搖著頭走開了。
朱宛怔在原地。
又有孩子來要錢,她捏著空空的錢袋,不知說什麼。
她看到一個女孩子站在路邊,怯生生的,臉上有傷,便走過去問:「他們打你嗎?」
女孩子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討不到錢。」
「你幾歲了?」
「九歲。」
「你爹娘呢?我帶你去找他們。」
「我爹病得厲害,沒錢治,我是主動來討錢的。」女孩子眼淚汪汪,「聽說只有影娘子才能治好我爹,可是影娘子不在……」
朱宛惘然。
面對這些受窮受苦的孩子,她沒有錢,也沒有能力給她們治病。
她簡直像個廢物。
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別人。
到現在,她才意識到,她曾經對向雲疏的那些嘲諷言語,有多可笑。
向雲疏,你在哪裡?
如果你在這裡,你會怎麼做?
……
滂沱山。
石室內,淡淡的涼氣氤氳著。
一張晶瑩剔透的玉石床上,躺著一個身形纖細,面容清美的年輕女子。
正是在京都人口中已經死去的向雲疏。
她閉著雙目,神情寧靜,像午後小憩,似乎隨時都會醒來。
然而圍在床邊的幾個人卻知道,她能不能醒來,還是個未知數。
「這一槍洞穿了她的肺,有碎片鑽進了她的心臟里。」三先生范青蓮髮絲凌亂,眼底發青,顯然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睡覺,「若不是大師兄跟著去了,及時用銀針封住她的心脈,她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大師兄為了救小師妹,也耗盡真氣啦。」蘇巡低聲說著。
「這都是老二的錯!」范青蓮狠狠瞪了眼顧執安。
顧執安苦笑:「我給她那把火銃是用來防身的,誰知道她打自己啊……」
「你為什麼非要搞那些火器?」范青蓮的情緒一下子有點崩潰,沖著他大吼大叫,「幾年前我就說過,你不要再法明那些東西,太危險了!」
「三師妹,火器的發展已經不可阻擋啊,咱們不弄,難道等著敵人弄啊?」
「除了你,還有誰?」
「總有人……」
「閉嘴!不要說了!」范青蓮怒道,「現在你親手做出來的兇器,殺了你最疼愛的小師妹,你滿意了,你高興了?這就是你日日夜夜研究這些東西的目的?!」
「三師姐,您消消氣,這也不是二師兄的本意……」老六崔數勸說著,「小師妹在這裡呢,有什麼事,咱們出去再說。」
范青蓮紅了眼眶:「師父年紀大了,大師兄也病倒了,老四一直沒恢復,現在小師妹又……咱們滂沱山到底是怎麼了?」
顧執安握住她肩膀,柔聲說:「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滾開!」
范青蓮揮手衝出石室。
顧執安看著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失落和悲意。
「有個辦法也許可以救小師妹。」
一道有些沙啞虛弱的聲音傳來。
眾人回頭,驚喜發現丁白衣扶著葯童走進來。
「老四,你怎麼起來了?」崔數跳起來攙扶他,「師父說過,你還不能起床呢!」
「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瞞著我?」丁白衣身形消瘦,臉頰凹陷,時不時低低咳嗽幾聲,他走到玉床前,看著昏迷不醒的向雲疏,緊緊皺眉,「竟然傷得這麼重。」
「若不是大師兄耗盡真氣,她早就沒了。」崔數說。
「換肺。」
「什麼?」眾人齊齊看向他。
丁白衣說:「你們知道的,師父教過我手術。」
容滄瀾根據每人的特點,教給徒弟們不同的能力,丁白衣劍術高明,眼准手穩,但對草藥不感興趣,因此容滄瀾教了他一門特別的技藝。
手術。
縫合外傷就是最簡單的手術。
即便親如師兄妹幾個,也不是特別清楚他到底跟著師父學到了什麼地步。
只是偶爾會看到他提著小兔小豬等東西回來,收拾得乾乾淨淨出來,然後給了廚房。
「那是什麼?」
「那是……」丁白衣聽著這道低沉的聲音比較陌生,朝那邊看了眼,不由得挑眉,「太子謝淵?」
謝淵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向雲疏,聞言抬頭:「我現在是皇帝。」
丁白衣愣了下。
「老四啊,你病太久了,外頭可是發生了很多事啊。」顧執安拍拍他的肩膀,「不過那些都不要緊,眼下你還是說說,怎麼救小師妹。」
「剛才我跟葯童了解了些,小師妹的情況,心臟倒還好說,但是肺部受傷嚴重,一直發燒說明有感染啊。」丁白衣說道,「就算放在這裡,能維持住她的體溫,也解決不了根本。」
蘇巡問:「所以,換肺是怎麼個換法?」
「就是換一個好的肺給她。」
「好的肺?」
「聽不懂嗎?」丁白衣目光掃過崔數,「比如你,就有好肺。」
「我的肺給小師妹?」崔數震驚,「怎麼給?割下來塞給她?從哪兒放進去?」
「自然是要開胸破膛。」
「……」
幾人都為他這句話震驚到無語。
只有謝淵立即說:「誰的肺都可以換嗎?換了一定就能好?」
「皇帝陛下,這世上哪有一定的事情?」丁白衣咳嗽了幾聲,低聲說,「我只是提供一個可能性,至於能不能成功,不好說。」
「你有沒有先例啊?」顧執安問。
「我給動物換過。」
「怎麼樣?」
「有的成功,有的失敗。」丁白衣皺眉,「我試驗過很多次,至今也不明白,為什麼有的可以,有的不可以。」